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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一拿掉,情感就一同消失了。
就像靳驍長和朝簡那對舅甥,他們全都通關恢復了記憶,卻沒有親情的羈絆。
「別說了。」陳仰重複了一遍。
香子慕停下了腳步,她一種哀傷又無奈的眼神望著陳仰:「仰哥,你做任務的初衷是為了交朋友,可他卻想要你和我們斷絕來往,我和孫大哥都很擔心他有一天會害了你,結果真的把你害了。」
陳仰不停摩挲朝簡抖個不停的雙手,他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香子慕來一句:「你死的時候,被吃得只剩下一小部分身體……」
「小慕!」陳仰下意識喊出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稱呼。
香子慕怔怔地看著他。
陳仰把痙攣的朝簡抱在懷裡,紅著眼跟她對視:「不要說了!」
香子慕用力扣住左手腕,指腹有點涼。她做完小鎮的任務出來後就沒再進過和前世相關的幻境,直到她下鄉義診。
在鄉下她開始做夢,她夢到了陳仰,全是和陳仰相關,一次是意外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是某種信號。
香子慕知道前世的記憶跑出來是因為陳仰,他快要進最後一關了。
那時香子慕想,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這是兩輩子。
不論前世他們怎樣,今生的他們就只合作過一次任務,回來也沒見過面,生疏了陌生了。
算了吧,香子慕告訴自己,她會儘快上山,跪在佛祖面前為她上輩子的戰友祈福,祈禱他平安的度過最後一關,這就夠了。
直到前兩天,香子慕夢到了陳仰的死。
香子慕在家裡枯坐到天亮,她洗把臉就打車來了三連橋。
她懷疑陳仰對自己前世的死因一無所知,她不放心。
所以她來了。
結果竟然真是她懷疑的那樣,朝簡沒跟陳仰說他的死。
朝簡想等到什麼時候?他自己怕疼就捂著那塊爛肉不挖,也不管陳仰會不會被那塊爛肉害到。
那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逃是逃不掉的。
陳仰必須知道一切,並且直面它,而且他還得拉著朝簡一起跨過去。
沒人將陳仰往前推一步,那她就當這個惡人。
反正對朝簡來說,她就是惡人。
不只是她,陳仰身邊的所有人他都厭惡,他這種畸形病態的感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戳穿了陳仰的心臟。
朝簡把自己變成一座牢籠,死死困住了陳仰。
香子慕的嘴邊浮起一抹涼薄的笑容,她嘴裡的話化作一把利刃,戳進朝簡的爛肉里,狠狠一挖。
「是我,」香子慕再次邁開腳步,她向陳仰走來,「我找回了你的頭……」
一股鮮紅噴到了陳仰的外套上面,有幾滴落在了他的臉上。
朝簡吐血了。
陳仰想說什麼卻失去了語言能力,他只是胡亂撫摸朝簡的臉跟頭髮。
朝簡去德國治療了那麼久,折磨得沒了人樣,他好不容易控制住病情回來了,眼下卻又要發病了。
陳仰不想這樣,他半跪著把朝簡抱在懷裡,給了他能給的擁抱和港灣。
朝簡的呼吸粗而吃力,自責和苦痛鋸著他的神經末梢,他抽搐著乾嘔了好幾聲。
陳仰手足無措。
「仰哥,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都是新人,之後機緣巧合之下成了搭檔。」香子慕走到陳仰身邊,手指著把腦袋埋在他心口的朝簡,「他是半路插進來的。」
「於是三人隊成了四人隊,再後來,四人隊偶爾會變成兩人隊,你一對一的教他,帶著他一步步往前走,最終因為他停下來,開始新的一生。這一世他和你的身份對換,昔日的學生變成了老師,可他教導你的時候遠遠比不上你曾經對他的好,連一半都沒有,當然,他是個瘋子,瘋子的教法跟正常人不同,這點我不會漏掉。」香子慕譏笑了聲,輕嘆,「我只想讓你清楚真相,你不欠他,也不需要內疚。」
「我都知道了。」陳仰把還在乾嘔的朝簡往背上撈,他得帶對方去醫院。
「你還有不知道的。」香子慕說,「我查過,通關者為黑戶,黑戶不受規則約束,不需要再做任務了,如果黑戶想進任務世界,需要綁定別人的身份號。身份號一綁定,所有都共享了。」
所有?陳仰的身子頓住。
「仰哥,他最大的執念和最深的心理陰影都會分享給你,他會害死你的,只有他面對了放下了,你就不會被拖進死時的那個任務幻境,即便最後進去了也不會太難走出來,你明白嗎?」香子慕烏黑的眼瞳里滿是悲哀,對命運的悲哀。
陳仰不自覺地想起了他目前為止進過的唯一一個幻境。
那是小鎮時的事了,幻境裡沒有別人,只有一個瘋癲的想掐死他,還把自己的左腿砸得稀爛的朝簡。陳仰再結合香子慕的話想了想,他抿緊了失血的嘴角。
陳仰剛站起來,背上的朝簡就下來了。
朝簡靠牆而立,單手捂住嘴咳嗽,呼吸里全是鐵鏽的味道。
陳仰擔心朝簡突然要衝向香子慕,他根本不敢鬆開朝簡的手臂。
其實陳仰多想了,朝簡除了在極大的恐慌狀態下砸了藥瓶,不會有什麼殘暴嗜血舉動。
現在的新藥對他是有效的,他不會再像之前那麼瘋了,陳仰看到了的,他有在治療。
朝簡低頭對上陳仰擔憂緊張的目光,他扯動了一下沾血的嘴唇,哥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