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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一直逆來順受,當被逼到極點,善良的稜角被磨平,從而認清了事實就會做出反擊。
以前,他總是渴望那份以為遲早會來的母愛,但他發現這是一種奢求,有的人的母親是母親,有的的人母親是惡魔。
惡魔總是需要人來懲治,作為孩子的雲越,唯一想到的可以懲治惡魔的英雄是警察。
於是他報了警。
他永遠也忘不掉洪蓮和那個男的被警察帶走時看著他時那種難以置信和痛恨的眼神,大概是沒想到他會反擊吧,只是那時候他的眼裡已經沒有任何的溫度和情感。
他的嘴角仿佛都不會笑了似的。
洪蓮和繼父被關進去了之後,尚未成年的雲越被過繼到了舅舅家。
他多麼希望自己被送進的是孤兒院。
去舅舅家,不過是從一個地獄進入另一個地獄罷了。
他每天都在忍氣吞聲,他忍受著所有的痛苦期盼自己長大的那天可以離開這個地方,或者,他根本等不到那個時候,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如果活著是件痛苦的事,那麼為什麼要活著?
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他覺得自己就像過街的老鼠一樣讓人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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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前的那些年,對一個孩子來說本來是最美好的時光,但對於雲越而言,是地獄。
而跟他同一天出生的哥哥,明明擁有同樣的爸媽卻過著完全相反的人生。
十七歲那年,哥哥被下了病危通知,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活了。
他過了十七年風光的人生,但他只有十七年可以活。
在之前的日子裡,哥哥是人人羨慕的天才少年,每天忙著學習,忙著在集團樹立少東家的形象。然而當他發現自己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時,他停下了手頭的所有,想做一些特別的且有意義的事。
哥哥活了十七年卻沒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一面,他不想在走前留下什麼遺憾,便私自翻找關於母親的資料,卻意外看到了當年荷村鎮親生母親虐童的新聞,當哥哥發現,那個虐童的母親就是自己的母親,也意外獲知自己有一個胞弟時深感震驚。
在很小的時候,雲東就告訴他,不要去打探關於生母的一切,因為知道後只會失望,果然,當發現自己的母親竟然是這樣的人渣時,哥哥覺得自己完美的十七年的人生出現了唯一的污點,最初想要看到母親的心思便打消了。
只是他可憐那個被母親虐待的弟弟,他們的身體裡流淌著同樣的血液,因為是雙胞胎的原因,哥哥仿佛能感受到弟弟的痛苦,幾次睡著之後,他看到弟弟進入他的夢裡,向他喊救命。
這些夢讓他感到窒息,以為良心的不安,他決定把弟弟接回來!
當雲東知道洪蓮當年生的是一對雙胞胎時也感到相當的震驚。
他感覺自己又被那個女人耍了。
當他和哥哥來到荷村鎮,看到孤零零的坐在街角,眼神空洞的望著天空的雲越時,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心情,好像有一樣東西在戳他的心窩子。
疼,除此之外,還有一絲格格不入的反感。
因為這個孩子跟著他最厭惡的女人生活了十七年。
雲東總是能從雲越身上看到雲東的影子。
雲越被悄悄接回了雲家,外界沒有人知道。
即使到了新的環境,也沒有多少注意力是在雲越身上的,他剛到雲家的那段時間,哥哥的身體已經快不行了,全家上下都沉浸在一種悲痛的氛圍里。
哥哥臨走前把雲越單獨叫進屋裡,兄弟二人,第一次敞開心扉去交流,也是唯一一次。
雲越永不會忘記,哥哥看著他的那種眼神,像看著自己一樣,眼裡還閃著希望的光,拉著他的手說:「我不想死,我這一生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為什麼我剛生下來身體就那麼糟糕,為什麼我只能活到十七歲?」
雲越的眼神空洞洞的,嗓音悠遠:「如果可以,我想跟你換一下,至少你的十七年沒有痛苦,就像活在天堂里,而我的十七年活在地獄裡。如果可以,我想替你去死,因為這個世界上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一點意義了。」
哥哥:「是啊,我總覺得我們的人生可以合併在一起,我的前半生,加上你的後半生,多完美啊。」
說到這,他眼睛亮了亮,突發奇想,用力的握住弟弟的手:「不如你替我活著好嗎?」
雲越怔住。
替別人活著?
可以將過去的那段恥辱遮掩過去嗎?如果可以,他願意。
哥哥也深深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的臉上又重新浮現出了笑容。
仿佛這樣,就算自己走了也不覺得痛苦。
因為,有人替他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兩人達成了一致的想法後,便將這個想法告訴了雲東。
雲東先是錯愕了下。
自從哥哥被下病危通知那刻起,雲東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他不願相信自己培養出的那麼優秀的孩子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上,雲東對於哥哥要走的事實一直無法接受。
即使這樣對弟弟不公平,因為之後的他其實是可以享受平等的愛的,但云東一看到他就會想起洪蓮那個女人,但如果他是哥哥,雲東就能夠降下一些厭惡感。
雲東之所以會答應兄弟倆的決定,其實也是在自欺欺人,他不願意接受大兒子離去的事實,也懶得對外界公布弟弟的存在,如果公布了,保不齊記者會挖出關於洪蓮的那段黑歷史出來,雲東風光的活了那麼多年,唯獨洪蓮是他的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