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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賀銘遙聽得目眥盡裂。
「開快點!」
「是。」
司機應了一聲,顧不上限速,將油門踩到最大。
豪車在馬路上飛馳。
錦繡路離機場實在太遠,到人民醫院距離也不短。哪怕賀銘遙再催,總是需要時間。
半途上。
徐明打來電話,將事情仔細複述一遍。
「……我已經交代得很仔細,只逼停,絕對不能傷到車上乘客,他們也弄得很小心。但是不知道哪裡衝出來兩輛車,像是要將我們的人攔住,讓夫人他們的車能變道離開。底下人有點著急,想繞開,結果那兩輛車又想擋,可能是有點失控打滑,撞到夫人他們的車上了。」
當然,事實還要更加驚險一些。
周遠他們那車,被推出了有將近數十米,又碰到了綠化帶,才停下。
徐明聽手下人匯報,那傷者從車裡被搬出來時,滿身是血,按照失血量來看,基本已經沒有什麼希望。
只是這話不能如實說給賀銘遙。
要不然,他能在路上就發瘋起來。
而且也沒說重傷者是誰,說不定是那位周遠先生呢?徐明一向能揣度君心、說話嚴謹,目前還不清楚情況,自然不會講猜測說給老闆。
賀銘遙沒說話。
闔上眼,手指青筋一根一根暴起。
之前,在懷疑周遠就是奚苒口中那個「意中人」時,賀銘遙已經將人調查得一乾二淨,家底早都翻出來了。
這個周遠學長,只是普通小富人家出身。
然而,估計是在娛樂圈浸淫多年,三教九流、各方人脈結識了不少。
這才能想方設法,助奚苒逃跑。
誰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很顯然,那兩輛車突然衝出來,必然是周遠找來幫手。
偏偏沒點實力,出了意外。
奚苒若是……若是有點三長兩短……
賀銘遙咬著牙,暴戾衝動從心頭浮起。
他非得撕了周遠。
給奚苒償命。
七點二十。
如同每一個普通早晨一般,陽光溫柔地撫摸著這座城市。
賀銘遙渾身上下,卻沒有一絲暖意。
坐姿一動不動。
總算是熬到醫院。
他僵硬著身體,推門下車,快步衝進醫院。
這個點,醫院早已經開始掛號。
處處人聲鼎沸。
急診大樓在門診側邊,依稀能聽到救護車停靠,發出「烏拉烏拉」般慘叫。高音一聲、平音一聲,互相間隔,循環反覆,刺耳得將人心緊緊揪起來。
賀銘遙人高腿長,快步穿過在門診掛號的擁擠人群。
再往裡走些。
急診中心顯得沉重又繁忙。
大老遠,就能看到白大褂醫生,從救護車上抬擔架下來,將病人放到移動推床上,一行人簇擁著、急匆匆往裡頭推。旁人看了,卻也不知道是哪裡發生了意外。
門口,徐明也看到了賀銘遙。
連忙快步走到他旁邊,低聲喊道:「賀總。」
賀銘遙臉上一貫面無表情、不嫌情緒,但走路時同手同腳模樣,暴露了太多。
徐明往前兩步,一邊給他帶路,一邊說:「已經同院方溝通過了,夫人目前還在急救中。」
賀銘遙「嗯」了一聲。
腳步未停。
徐明:「車禍是那輛車全責,急停變道。」
賀銘遙:「這件事交給你去處理,不用再跟我匯報。急救室在幾樓?帶我過去。」
徐明應聲。
快步,領著賀銘遙上樓。
手術室外,紅燈一直亮著。
奚苒還在裡面。
賀銘遙坐在長椅上出神,手指不自覺蜷縮成一團。
只這麼一會兒工夫。
他想了很多。
從一開始,可能便是他錯了。
他認不清自己的感情、先讓奚苒傷心,繼而又用錯了方法,迫得她為了逃離、不得不遠走他鄉。
甚至連懷孕……都用力地瞞著他。
賀銘遙自嘲地笑了笑。
口袋裡,還放著她的人流手術確認單。
剛剛他走得急,直接捏在手上帶了出來,直到上車後,才展平,看了又看,輕輕地撫了撫。
再小心折起,放進口袋中。
事情很顯然。
如果這孩子是她口中那個「心上人」的,又怎麼會想要打掉它呢?
更別說,這疊收據底下還壓了一張檢查單。
時間寫得明明白白。
奚苒過年那會兒去做得檢查,查出來妊娠十周。直到今天,合該已經四個多月。
倒推回去一算。
就像小學生加減法一樣容易。
賀銘遙不用回憶,就想得起來發生了什麼。
那天,他將她帶上遊輪,想逼她改變主意、不在提離婚事。最後卻沒有達成目的,還將奚苒逼得跳下海去,表達決心。
孩子是那天懷上的,他確定。
是他毫無道理地誤會她、胡亂猜度她。
都是他的錯。
可是,這明明是他的孩子。
奚苒卻想默不作聲地要打掉它。
一想到這件事,賀銘遙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麼利器穿過,時不時地驟停,痛得整個人再沒法順利呼吸。
但「手術中」那三個字閃得耀眼、燙得人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