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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夫人倒是酷愛畫展、藝術展之類,甚至她自己名下也有畫廊、展廳等。
壓根不為賺錢, 要得就是一個藝術氣息, 無時無刻地薰陶著。
同資本銅臭味混合在一塊兒。
剛剛好,就能組成上流豪門社會的芬芳味道。
在奚苒做賀家媳婦兒這三年中, 賀夫人舉辦了很多次收藏展, 甚至還辦過慈善拍賣會,但從未邀請過奚苒。
賀銘遙只隨口問起過一次:「上周賀夫人那個拍賣會, 你沒有去嗎?」
當時, 奚苒是怎麼說呢?
她強笑道:「嗯,我不懂這些,去了也尷尬。」
尷尬。
且這絕對不是客套。
什麼浮雕、抽象派、汝窯、薰香、另類時裝設計,奚苒通通搞不明白,只在藝術概論書中見過這些。再加上她身份又是賀家上不了台面的媳婦兒, 出身地位天差地別,從小到大都在專心學習, 何必去賀夫人朋友面前丟人現眼呢。
賀銘遙聽了,深以為然, 再沒問過。
萬萬沒想到, 離開賀家之後, 竟然還能有人邀請她去看秀。
這樣想來, 人生實在是有些荒誕滑稽。
奚苒在冰櫃前駐足太久,後面阿姨等了一會兒,免不了出聲催促。她連忙捂著手機,低聲道歉,推著購物車去了旁邊安靜位置。
這才對著手機麥,重新開口道:「……抱歉,不方便。」
孔熙又輕輕地笑了一聲,假裝抱怨似地嘟囔道:「學姐真是大忙人,想約你真的好難哦。」
奚苒:「……」
不得不說,哪怕是奚苒這般脾氣,都有點想問一句——我倆很熟嗎?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和孔熙,在三年前,應該是不死不休的情敵關係才對。
不對。
準確點來說,應該是她愛他、他愛她、她拋棄了他,這種三角關係。
奚苒一直身處感情鏈底端,可以說,這場遊戲,她投了幣,卻沒有資格參賽進去。
又哪有什麼資格、同孔熙不死不休呢?
兩人說話這會兒功夫。
賣場切了背景音樂。
劉德華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唱著「我恭喜你發財」,將新年氣氛提前醞釀起來。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
孔熙說完這句似是而非的抱怨,沒再繼續說話,像是在等她回答。
奚苒放空眼神,咬了下嘴唇,深吸一口氣,應道:「是,我確實很忙的,平時都沒有什麼空閒和人聊天。」
這下,換作孔熙被她堵了回去,略有些失語。
奚苒又說:「如果你是想和我聊賀銘遙的事,以後就別打電話來了,沒什麼好聊的,我們已經分開了,你想做什麼,大可以去,不必來我這兒迂迴。孔熙學妹,沒必要的,我什麼都不算。」
語畢,她乾脆地掛斷電話,又順手,將這個號碼拉入黑名單。
……
入夜。
月上中天。
再過沒幾個小時,就到公曆新年。
雖然對中國人民來說,老習俗根深蒂固,過完農曆年,才算一年過去。但對年輕人來說,農曆年要闔家團圓,元旦、又是小長假,就適合和朋友們一塊兒跨年,追求點儀式感。
奚苒在江城沒有什麼朋友,對酒吧跨年之類,興趣也不大。
最近天氣太濕冷,趁著午後陽光好,她將小房子裡里外外打掃了一番後,又隨便吃了點晚飯,早早就躺到了床上。
被窩足夠溫暖,讓人心情大好。
她隨手打開投影儀,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看劇。
轉眼,晚上十一點四十分。
奚苒揉了揉眼睛,關了投影,又關了檯燈,整個人都埋進了被子裡。
出租屋掛了雙層窗簾,但兩層都是淺色系,夜色還是影影綽綽、小心翼翼地透進了房間,將空氣中灰塵蒙蒙點亮。
氣氛安靜又平和,讓人心也不自覺平靜下來。
同每一個夜晚一樣。
奚苒迷迷糊糊,醞釀出一絲睡意來。
十一點五十五分。
床頭柜上,手機震動起來。
在靜謐黑夜裡,這動靜顯得有些過於劇烈。
奚苒一驚,「唰」一下睜眼,條件反射地半坐起身,伸臂,將手機摸過來。
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
但號碼是本地號碼,而且也沒有防騷擾攔截。
這個點,會是誰呢?
奚苒踟躕一瞬,接起來,「餵?」
電話那端。
安靜。
安靜。
只有呼吸聲,通過電流,慢吞吞地傳入耳中,此起彼伏。
奚苒又「餵」了一聲。
時間跳到了午夜十二點。
公曆新年,到了。
聽筒里,男人聲線低沉好聽,如同低音提琴,弓划過琴弦,沉靜流暢地淌出來。
是賀銘遙。
他說:「奚苒,新年快樂。」
奚苒臉色微變,睫毛重重地顫了顫,手指也不自覺地握緊了。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
次日一早。
門鈴聲響起。
對講機里,歲三聲音清澈又靦腆:「奚苒,新年好啊。」
歲三是江城本地人,家裡長輩沒有過元旦的習俗,所以小長假也沒有什麼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