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190,過年前
說到艾糰子,陳知年想阿婆了。不知不覺,阿婆已經去世多年。每每想起,陳知年都覺得心口酸痛。
從生病到去世,阿婆留給他們的時間太少。他們還沒有來得及適應,沒有阿婆的艾糰子,沒有阿婆的香芋飯,阿婆就帶著她對世界的眷戀,帶著她對孩子們的不放心,永遠的離開了。
很多時候,陳知年常常會想起阿婆的艾糰子,阿婆的粽子,阿婆的香芋飯。曾經,陳知年和小夥伴們爭吵,誰家的艾糰子最好吃?小夥伴們紛紛都說自家的艾糰子最好吃,陳知年卻堅持她阿婆做的最好。
為了增加說服力,小夥伴們紛紛把自家的艾糰子拿出來分享。只有陳知年,因為她只有記憶里的味道,她的阿婆永遠不會再給她做艾糰子了。
小夥伴們毫不猶豫的剔除了阿婆爭奪『第一好吃』寶座的機會。陳知年不高興,和小夥伴們吵架,甚至打一場。
小夥伴們堅持『我們沒有吃過,就不能說是最好吃的。』
『你們以前吃過了。』陳知年有自己的堅持。
『我們吃過,但我們忘記味道了。』
『我記著。我阿婆做的艾糰子就是全村、全鎮最好吃的。』
......
因為『誰家的艾糰子最好吃』這件事,陳知年和小夥伴們炒了起來,甚至你扭打了兩場。她吵贏了,打贏了,但小夥伴們仍然不覺得她阿婆做的艾糰子最好吃。
陳知年差點要氣哭了。
晚上,陳知年躺在床上偷偷的想阿婆,越想越難過
「我阿婆做的艾團,真的很好吃,很好吃。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艾糰子。」即使後來有了各種各樣餡料的艾糰子,但陳知年仍然覺得她阿婆做的艾糰子最好吃,沒有之一。
在青山鎮,屋前屋後,山里路邊,小溪小河邊,全是隨處可見的艾草。艾草伴隨著青山鎮的人長大。
小時候,感冒了?
一碗艾葉薄荷粥,出一身猛汗,然後又是好漢一條。
如果還不好?
一碗艾草根水,保證藥到病除,瞬間龍精虎猛,精神呱呱。
夏天長痱子了?
艾草水泡澡。
冬天身體不靈便了?
艾草水泡腳。
嫩嫩的艾草葉還可以炒來吃,也可以用來做艾糰子。
在青山鎮的人眼裡,艾草渾身是寶。
青山鎮的人在蒸魚的時候,喜歡把嫩嫩的艾草葉或者桑葉鋪在魚片下,蒸出來的魚帶著一點點的艾草或者桑葉香,還能去油去膩。
蒸好的嫩艾葉在湯汁里拌一下,美味又鮮嫩。蒸魚,蒸排骨等等,都少不了嫩艾草或者嫩桑葉。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艾團。」
小時候,阿婆做艾糰子,陳知年就會在旁邊幫忙,然後看著阿婆在艾糰子里包上她喜歡的綠豆泥或者紫薯泥。
阿婆常常笑著說『幫倒忙』,但從不會拒絕她的靠近。因為她一直守在旁邊,所以總是第一個吃到艾糰子。
每次,她都會拿著艾糰子找小夥伴們炫耀,然後在小夥伴們羨慕妒忌的眼神下輕輕咬一口,得意又驕傲又欠揍。
那種美滋滋的感覺能讓人記一輩子。
或許,美滋滋的並不全是艾糰子的味道,還有其他的東西。
其實,青山鎮的人做艾糰子並不喜歡綠豆或者紫薯,更喜歡在艾糰子里包白糖花生。不過,因為陳知年喜歡,所以阿婆很多時候都是做綠豆或者紫薯餡的。
「糯糯的。輕輕咬一口,滿口都是艾香。」陳知年表情略帶懷念。
「可惜,外面的艾糰子很難有家鄉的味道。」不知道是艾草不一樣,還是心境不同?總之,陳知年覺得外面買的艾團總少了幾分讓她驚喜或者激動的味道。
「小嬸說,少的是草木灰的那道工序。青山鎮的人做艾糰子不會放泡打粉,但會增加草木灰水,增加鹼性,增加艾團的糯。」
把草木灰泡水,然後過濾乾淨,再用後濾後的水來做艾糰子或者是粽子,這是青山鎮人民的老習慣。
幾十年不變。
即使現在,大家在做艾糰子或者粽子的時候,依然會喜歡用過濾後的草木灰水。好像沒有那淡淡的草木香,就不是大家喜歡的味道。
陳知年泡著腳,和周辭白說起家鄉的艾團,說起常給她做艾團的阿婆,還有她因為吃太多而肚子疼的事。
小時候的事情,看似已經久遠了,其實總能在某個時候輕易被想起。
明明就是很普通很平凡的小事,但在記憶里,總會多幾分回憶的濾鏡,總會多幾分懷念,多幾分情感。
周辭白看木盆里的水涼了些,又給她加入一些熱水,然後端著小矮凳坐在陳知年旁邊抬起她的腳輕輕幫她按摩。
瞬間的,陳知年有些無措。
「周,周醫生,不用。我......」陳知年驚慌失措的想要把腳縮回來,想要藏起來。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腳不好看,不夠白嫩,不夠......總之有很多理由讓她想要藏起來。
腳型不好看?
太粗?
陳知年有一種秘密暴露的驚慌。
突然的,她理解那些因為覺得自己手不夠好而不敢和情侶牽手的人,是真的會自卑的。莫名的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給對方,莫名的想要把所有的不好統統藏起來。
陳知年甚至後悔,為什麼沒有好好保養腳?
年少時候,為什麼要走那麼多的路?為什麼要常穿高跟鞋?為什麼不好好穿襪子?
......
瞬間的,很多想法湧入腦海。
「別亂動,把水撒出來了。」周辭白按住陳知年的腳,「我和中醫的同事學了好幾天,能緩解疲勞。」
「你常穿高跟鞋,要多按摩否則會引起小腿的靜脈曲張......」
接下來的專業術語,陳知年聽得雲裡霧裡,總之就一句話,少穿高跟鞋,最好就不要穿著高跟鞋長時間走路或者站立。
看著周辭白認真的臉,陳知年覺得心口暖洋洋的,好像被泡在海水裡。
「周醫生。」陳知年輕輕叫著周辭白。
周辭白抬頭看過來,「嗯?」
「沒事,我就想叫叫你。」被人寵愛的感覺真的太好了。想要緊緊抓住,一輩子不放手。這麼好的男人是她的。
「放鬆。別緊張。」
「嗯。」陳知年有些昏昏欲睡,真的太舒服了。
其實,這段時間,陳知年的壓力很大。畢竟,投入了這麼多錢,要是虧了怎麼辦?甚至一向好眠的她也有些睡不著了,半夜驚醒然後滿腦子的混亂。
害怕。
擔憂。
困擾著她,讓她迅速消瘦。
周辭白看在眼裡,雖然常安慰她『即使虧了也沒有關係』,但陳知年的壓力還是一日劇增。
「周醫生,其實我很怕的。」她為什麼會那麼看重倉庫?因為她真的太怕了。如果虧掉,虧的就是林螢光和周辭白的錢。
屬於她個人的錢是很少的。
「沒關係。虧了,我們一起還。」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們是兩個人。」
陳知年眼睛有些酸,「我知道。」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兩個人在一起,可以偶爾的依靠,但不能一輩子依賴。
「周醫生,你會不會覺得我野心太大?有些好高騖遠?」明明什麼都沒有,卻想要空手套白狼。
「會不會覺得我不夠踏實?」
周辭白毫不猶豫,「不會。」剛認識的時候,周辭白就知道陳知年有野心,她的眼睛也從來沒有掩飾過她的野心。
雖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過於想當然。但是,誰能說這不是機會?抓住的才叫機會,錯過的那叫遺憾。
而且,周辭白並不是盲目支持陳知年的。
陳知年想要投資五金材料,想要囤貨,周辭白也找曾經的同學了解過這方面的發展,陳知年的這批貨最少有七成的機會能賺錢。
「別想太多。」周辭白輕輕的捏著陳知年的腳,「快過年了,你不是要給外公外婆買禮物嗎?想好買什麼了嗎?」
「給外婆買衣服,給外公買酒。」
「我外公很喜歡喝酒的,一日三餐都少不了酒。我外公是早餐就要一碗酒的人......不過,我外公的身體很好,很硬朗。」
「很多人家建廚房的時候,都會請我外公建灶。在青山鎮,建灶是一件很講究的事,灶口的方向,灶的高度......我外公最擅長。」
說起外公外婆,陳知年臉上一片溫柔。
「嗯。再給他們買些保養品。」作為陳知年的男朋友,周辭白肯定也是要為兩個老人準備禮物的。
「周醫生,你留在羊城過年?」
「嗯。」
周辭白很少回京都過年,大部分時候都是留在羊城陪外公和舅舅。相對於周家,周辭白更喜歡外公家過年的氛圍。
雖然人少冷清,但也溫馨。不像周家,每一個人,每一張臉都充滿了算計。
陳知知和周辭白說起青山鎮的過年,各種各樣的習俗一個接一個,熱熱鬧鬧。剛進入農曆12月,青山鎮的人就開始為了過年做準備。
清掃屋頂,清理大屋,準備菜式......一樣一樣。
過年了,有粵劇、木偶劇、皮影戲等等表演,曬穀場的人聲鼎沸就沒有停止過。還有神仙巡門,舞獅,搶香祈福......
「真的很熱鬧。」即使長大了,陳知年依然很喜歡青山鎮過年時候的氛圍。
過年了,很多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回來了,很多外嫁的姑娘也回來了,村里每天都熱熱鬧鬧的。
周辭白一邊按摩一邊聽著陳知年說話。
陳知年和周辭白說過小時候過年的趣事。
等有機會,周辭白也想去看看陳知年口中的青山鎮。雖然她自己嫌棄了一遍又一遍,但能看出來陳知年對青山鎮感情深厚。
「好了。喝一杯牛奶,然後洗澡睡覺吧。」
周辭白放下陳知年的腳,然後把木盆里的水倒掉。
「阿年,有你的信,我帶回來了,放在書房。」
這段時間太忙了,所以陳知年就把開信箱的小鎖匙給了周辭白。讓他每天看看是否有她的信?她定的報紙和雜誌?然後給帶回來。
因為陳知年和朱暖共用一個信箱,周辭白不知道哪些報紙、雜誌是陳知年定的,哪些是朱暖定的,所以只把陳知年的信拿回來。
信是從深圳寄來的。但不是陸秀娜寄來,而是一個讓陳知年想不到的人,黃文浩。
厚厚的一封信,應該有十幾頁紙。
陳知年皺皺眉頭,不明白黃文浩為什麼會突然給她寫信?雖然陳知年和陸秀娜是好朋友,但和黃文浩的相處不多。
甚至一度,陳知年有些埋怨黃文浩,因為如果不是黃文浩,陸秀娜就不會放棄讀大學的機會。自己考不好就算了,竟然還拖累別人的人生,簡直就要被凌遲。
所以,雖然陸秀娜和黃文浩結婚了,但陳知年對黃文浩的態度仍然不好。這幾年,她一直和陸秀娜通信,但兩人都很少提及黃文浩。
現在,黃文浩卻寫了一部『巨著』給她。
陳知年打開信。黃文浩從陸秀娜懷第一胎開始寫起,一路寫到陸秀娜生完二胎,出月子。陸秀娜的變化沒有人比他這個枕邊人更清楚,體會更深。
黃文浩在信里寫了很多關於陸秀娜的小細節,這些看似隨意的小細節其實隱藏著細思極恐的心思。
最開始,陸秀娜會在不高興的時候給他下瀉藥,把仙人掌的細刺剪下來藏在他的內褲里。但現在,陸秀娜把他的內褲和酒店沒清洗消毒的浴巾、毛巾一起浸泡,讓他感染說不出口的病。甚至還在孩子感冒的時候不理不睬,不僅沒有送去醫院,還任由孩子們哭鬧。
很多事情,黃文浩有口難言。因為在外人看來,就是他不對,是他對不起陸秀娜,他就是人人喊打的渣男。
即使是他媽也一樣,讓他好好對陸秀娜,讓他做個人。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痛苦。
黃文浩希望陳知年能勸勸陸秀娜,很多事情他可以承受,但孩子不能。黃文浩希望陸秀娜能同意把孩子送回老家給父母照顧。
黃文浩還說,前不久陸秀娜帶著硫酸出門想要傷害黃文浩的小三,最後被黃文浩阻止了,但還是波及了路人。
黃文浩覺得自己過不下去了,喘不過氣來。但陸秀娜也說了,如果他敢提離婚,她就敢下老鼠藥。
黃文浩的信很長,有很多關於陸秀娜『發瘋』的細節。
看著這些『細節』,陳知年心口像被壓了巨石。曾經溫柔可人的姑娘變得人憎鬼厭,誰的錯?
「怎麼了?」周辭白有些奇怪的看著陳知年。
陳知年把信遞給周辭白,「這個周末,我想去深圳看看。」看看陸秀娜,然後勸勸她,勸她去看醫生。
為此,陳知年還打算把她最近收集的關於抑鬱症的相關文章帶去給陸秀娜。希望她能積極面對,能夠正確對待。
周辭白看過信後,「我和你一起去吧。」他的姑娘一直都是心軟的人。
「嗯。」
周末的時候,陳知年和周辭白去深圳找陸秀娜,但陸秀娜對陳知年避而不見。陳知年在陸秀娜家樓下等了整整一天,最後無功而返。
在回來的路上,陳知年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你盡力了。」沒有誰應該對誰的人生負責。
陳知年看向車窗外,「我知道。我就,就是覺得難受。其實,我和陸秀娜的感情已經很疏遠了。」
她在讀大學,陸秀娜在結婚生子。
兩人走的人生軌跡不同,共同的話題也越來越少。雖然一直都有通信,但信里的內容越來越『水』,越來越『敷衍』。
但,不管怎麼樣陳知年都希望陸秀娜好好的。可惜,陸秀娜卻拒絕她的幫忙。
陳知年不知道,她在陸秀娜家樓下等了一整天,陸秀娜就在不遠處看了她一整天。陸秀娜不願意承認自己生病了,更不願意承認她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錯了。
她沒有生病,也沒有錯,錯的是黃文浩。
是黃文浩對不起她。
陸秀娜也看到了站在陳知年身邊的周辭白,想起陳知年當初勸她的話『只要你越來越好,遇到的男人就會越來越好。』
人為什麼要努力呢?
努力的意義就是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放眼望去,都是自己喜歡的人和事,不負時光,不負自己。
陸秀娜不想承認,自己後悔了,只能一路走到黑。
沒有見到陸秀娜,陳知年心情鬱郁。還有誰能勸勸陸秀娜?陳知年想到了當年的另外兩個好朋友。
當初高中,陳知年、陸秀娜、劉芳菲、李明飛四個是最好的朋友。高考後,陳知年在一所『小學雞』大學讀本科,而劉芳菲和李明飛都是大專,劉芳菲在紡織學院,而李明飛則在旅遊學院。
大學後,她們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和老朋友老同學的聯繫就少了。但聯繫一直沒有斷,偶爾的給對方謝謝信,說說近況。
讓劉芳菲和李明飛勸勸陸秀娜?
但是,這樣的話就要把陸秀娜的情況如實告訴她們。
好像很不好。
這畢竟是陸秀娜的私事。
再說,雖然她一直覺得陸秀娜抑鬱了,產後抑鬱,但也沒有明確的診斷,她不應該也不能隨意宣揚。
這對陸秀娜來說,是一種傷害。
她不能這麼做。
不能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去肆意傷害別人。
陳知年揉揉眉頭,「煩。」
「別想太多。」周辭白也不知道怎麼勸陳知年,只能陪著她。
「休息一會吧。今天沒有午休,累了吧?」周辭白看著無精打采的陳知年,有些心疼,「好好睡一會。」
陳知年點點頭,「好。你開車小心點,慢些也沒有關係。」
「好。」
回到羊城後,陳知年立刻給陸秀娜寫信。
雖然很擔心陸秀娜的情況,但除了勸,陳知年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即使想要幫忙,也無從入手。
陳知年把收集來的關於抑鬱症的相關資料寄給陸秀娜,希望她能好好的看一看,然後正確面對,不要逃避。
把信寄出後,陳知年就在等陸秀娜的回信。
可惜,十多天過去了,依然沒有回信。
有些失望,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陸秀娜已經很久沒有給她回信了。
很快就要過年了,陳知年在公司的工作越來越輕鬆。很多工程隊都放假回家了,採購部也慢慢的閒了下來。
幫公司做工程的阿飛叔也放假了,來公司結算拿了錢後就準備回家過年。
「大妹,你什麼時候放假?」同是青山鎮的老鄉,如果時間上合適,一起回家更安全。畢竟,路途遙遠,多一個人就多一個膽,多一份力量。
而且,阿飛是通過陳知年接到通天公司工程的。雖然工錢比建築工少,但不用擔心沒有工作,也不用擔心會被拖欠工錢。
完成一個小工程,驗收合格後就能結算拿錢。不用擔心被拖欠,不用害怕無從追債。
拿了最後一個工程的結算款項,他就能回家去了。
整整一年沒有見過孩子、家人了,他早就歸心似箭。
以前,工程結束後,還要花費十幾天甚至更長的時間來追工程款,有時候賠盡尊嚴,低到塵埃里也不一定能收到錢。
但現在不需要了,只要拿著工程部的驗收合格表就能在公司申請結算。
結算拿錢後就能回家了。
「大妹,你們公司什麼時候放假?」
陳知年看一眼桌面上的日曆牌,「我可能還要十多天。」而且,陳知年考慮著要不要開車回去?
剛畢業就買車?
肯定會嚇著爸媽。
陳知年一直對小叔小嬸說,車是周辭白的。也的確是用周辭白的錢買的,不過是記陳知年的名字而已。
有車回家會方便很多。
家鄉的路不好?
不,不,青山鎮的路還是算很不錯的,因為青山鎮的『女婿們』都是有錢人。雖然不是水泥路,但也是鋪了小石頭和沙子的。
但是,正因為鋪了小石頭所以比較適合底盤高的車,而陳知年家的車......是林螢光買來炫耀用的,並不適合鄉下小路。
而,爸媽應該也不會同意陳知年把周辭白的車開回家。即使開回家,爸媽肯定也是要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的。
到時候,別說開車出門,可能還要用布包裹起來。
所以,陳知年有些矛盾,要不要開車回家?
有利有弊。
還要和小叔小嬸商量。因為如果她開車回,肯定是要載小叔小嬸一家的,能省不少車費。
「還要十幾天?那塊過年了。」既然陳知年還要十幾天才放假,那他肯定是不能等的,家裡的孩子早就在等著他回家了。
快過年了,很多老鄉陸續回家去了。
小叔小嬸店裡的生意也越來越少了。不過,一天天的有不少老鄉聚在這裡,侃大山,聊八卦,然後和順路的老鄉約定好一起回家的時間。
成群結隊的出來,然後再成群結隊的回去。
這天,陳知年剛上班就聽到一個超級意外,非常意外的消息,簡直就和晴天霹靂差不多,葉雲飛竟然要請假回家,結婚。
是的。
陳知年的直屬領導,通天公司其中的一個大齡剩男葉雲飛,要結婚了。
但是,新娘是誰?
不知道。
而且,葉雲飛也不打算在羊城擺酒,根本就沒有給大家介紹新娘的意思。
突然。
真的太突然了。
誰都沒有聽說葉雲飛戀愛了。
當然,人家戀愛也沒有必要廣而告之。
陳知年聽說後,還沒有來得及給領導準備結婚禮物,領導就已經請假走了,回家去了。
「天哪。好速度。」
雖然意外,但祝福還是要的。
而葉雲飛留給陳知年的工作是,設計公司倉庫的入庫單、出庫單、借貨單、調貨單......現在公司倉庫使用的入庫單和出庫單都是從文具店買的,已經不適合公司的發展需求。
葉雲飛希望陳知年能設計出更適合公司倉庫使用需要的入庫單和出庫單,然後找人印刷,裝訂成本。
目前倉庫使用的入庫單和出庫單都是兩聯的,小吳留一聯,採購部一聯,給財務部做帳的則是複印的。
這樣很不方便。
葉雲飛希望出、入庫的單據最少三聯。
陳知年和小吳商量,畢竟使用的是他,他最有發言權。
「小吳,你怎麼了?」無精打采的,心事重重。陳知年推了推說著說著就走神的小吳,「昨晚沒睡?」
小吳搖搖頭,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我還沒有買到回家的車票。」如果買不到票,他就只能留在羊城過年。
但是,在外拼搏了一年,肯定是想要回家見見父母和親戚朋友的。羊城不是不是好,只是羊城不是他的家。
陳知年愣了一下,「你不是早就開始買票了嗎?還沒有買到?」
小吳搖搖頭,「還沒有。太難買了。」主要是回鄉的人太多,而他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排隊買票。
至於從『老黃牛』手裡買?
太貴了,他捨不得。
他寧願把錢寄回去給父母,也不願意為『老黃牛』的事業添磚加瓦。
陳知年表示同情,但她也幫不上忙,「你回家只能坐火車嗎?沒有長途客車?」長途客車的票應該更容易買些吧?
從羊城到青山鎮沒有火車,只有長途客車,所以陳知年更熟悉長途客車。
小吳搖搖頭,「有。但需要好幾天,不安全。」
「我幫不了你。」陳知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咦?我看新聞里有很多人都是先擠上車然後補票。」
「可以啊。帶了行李過去,從車窗擠上車,然後補票。不過,沒有座位。」但是,能回家就好,還要什麼座位?
「要不,你現在就去買票?」陳知年覺得可以,「你平時常常一整天都待在倉庫,誰知道你是在倉庫還是在車站買票?」
小吳看著陳知年。
陳知年給他使個眼色,「我不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真的可以。現在工程部的大部分工程隊都已經放假,只剩下兩三個需要趕進度的工程隊還在繼續,需要領取材料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把倉庫的鎖匙和單據給我,如果有人需要領取材料就讓他們聯繫我。」
小吳點點頭,「好。」
「阿年,謝謝你。」
小吳是真的買票心切。
沒有買到票就不能回家,而小吳卻心心念念著要回家和父母一起過年。
「你趕緊去車站排隊吧。」
小吳也和陳知年不客氣,把倉庫的鎖匙和單據留給陳知年後就背著小包跑了,他要儘快趕去排隊,買票。
小吳連續在車站排了兩天都沒有買到票,還要繼續。陳知年也認識到外地人的不容易,『背井離鄉』簡單的四個字卻道盡了心酸。
「阿年,倉庫鑰匙在你手裡?」楊陽走過來,看一眼正在寫寫畫畫的陳知年,「在忙什麼?」
陳知年放下筆,「設計出庫單和入庫單。葉哥說,過年後要使用新的出庫單和入庫單,讓我在過年前設計出來。」
「楊陽,有事嗎?」
「我想借用倉庫的鑽井機。」
陳知年疑惑,「鑽進機?什麼東西?倉庫有嗎?」陳知年每個月都參加倉庫盤點,而且前不久才和財務一起進行了年終大盤點,可沒有發現倉庫有什麼鑽進機。
再說,鑽進機不是用來打井的嗎?
「鑽進機並不是我們公司的工具,而是一個工程隊放在我們倉庫保管的。我想要借用一下。」然後楊陽又給陳知年解釋了,他為什麼要使用鑽進機。
有些線槽需要設在地下,這個時候就需要用到鑽進機器。
原來,很多我們平時走過的馬路下面也會有線路槽。為了安全,為了節省更多的空間,也為了城市風景更美觀,人們在做城市規劃的時候,會選擇把線埋在地下。
在地下規劃出一個線槽,屬於這段路的所有線都從下面走過。
現在,楊陽正在趕進度的工程是一個高檔別墅區,甲方要求所有線路隱蔽化。就是在別墅區內,除了專業人員,其他人都看不到任何的線路。
一是為了用電安全,二是為了視覺美觀。
所以,需要用到鑽進機器。
「可以。」陳知年點點頭,「不過,你要在出庫單上簽名。」
鑽進機,聽著就很貴。
這麼貴的東西,她可不能隨便讓楊陽借走。雖然她和楊陽的關係不錯,但公私分明。如果說借幾個面盒開關之類的,她也懶得填出庫單了。
但鑽進機,這是別人放在倉庫保管的,而且是貴重工具,必須要小心謹慎為上。
陳知年給楊陽寫了出庫單,然後跟著楊陽一起去倉庫提鑽進機。
楊陽開的是工程部的麵包車。
工程部的麵包車因為常在工地走的原因,有些髒,座位後面還有不少的工程工具,還有用剩的半捆電線。
陳知年甚至在座位上看到一塊泥巴。
「哈哈。不好意思,很久沒洗車了。」楊陽笑著用手擦擦,「一會請你吃雪糕。」
陳知年眨眨眼,「透心涼?」
「不是。你不覺得冬天吃雪糕特別有意思嗎?」
還真沒覺得。
「你們廣東人喜歡在夏天吃雪糕,我們北方人卻喜歡在冬天吃雪糕。」
是嗎?
陳知年表示懷疑。
北方的冬天不是應該冰天雪地,雪下三尺嗎?為什麼還敢吃雪糕?就不怕把嘴巴給凍住了?
「室內吃。」
「其實,北方雖然有雪,但北方的冷是表面的。但廣東的冷卻是濕冷,總有一種冷到骨頭裡的錯覺。而且,廣東的冬天還喜歡下雨,綿綿小雨,又冷又不方便。」
「你們北方下雪也一樣的不方便啊。」
難道下雪比下雨更好?陳知年表示疑惑。
陳知年沒有在北方生活過,不知道北方的人是怎麼過冬的。但廣東的冬天,最討厭的的確是下不完的小雨。
「楊陽,你不回家過年嗎?你買票了嗎?」
聽說現在買票超級難,難於上青天。
一票難求啊。
小吳已經在火車站排了兩天隊,還沒有買到。為了買票,小吳不敢吃任何東西,因為怕要上廁所。
如果上廁所,那這兩天就白排了,又要從新開始。
為了堅持到最後,小吳連水都不敢喝,更不要說吃飯什麼的。排隊的很多人中,有很多人和小吳一樣,不敢有半點鬆懈。排到最後,可能腿都軟了,可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不要說往擁擠。
當然,很多時候,後面的人推著他們前進。
也有一些人和家人一起,能輪流著吃飯或者上廁所。
想想,就覺得心酸和無奈。
都是為了回家。
一句『回家難』引發多少人的心酸?
楊陽:「我準備過年後再回家。」
過年前買票太難了。
過年後要更容易一些。
雖然,在家的時間會縮短很多,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阿年,你呢?你們廣東人回家應該會很方便。」
陳知年想起髒亂差的長途客車,嘆口氣,「相對你們來說,容易一些。」
其實,也不能說容易。
從青山鎮到羊城的長途客車又破又舊又臭,開起來能聽到『轟隆轟隆』的聲音,好像隨時能散架。
有時候走到半路,司機要停下來修車,敲敲打打,然後繼續上路。有時候,車廂的過道里擠滿了人,根本就沒有限載一說。
「哎。反正都不太容易。」
快過年了,『回家』是一個被提及最多的話題。
在公司了,同事們會問『回去過年嗎?』『什麼時候回去?』『怎麼回去?』下班後,遇到一些熟人或者老鄉,也會問同樣的問題。
公司的同事、朱暖、林螢光等人都問陳知年『什麼時候回家過年?』幾乎每天都要回答三遍這個問題。
朱暖和往常一樣,留在羊城過年,也和往年一樣,一個人。老顧已經出院,但他的兒子們並不希望朱暖和老顧有聯繫,所以直接把人帶出國去了,在國外旅遊過年。
朱暖笑容有些苦澀,「我已經習慣了。」自從她來羊城後,就都是一個人過年。其實,過年十幾天時間,吃吃喝喝睡睡就過去了,根本就來不及感慨孤單寂寞冷。
其實,以前在老家一家人過年的時候,也並沒有給她留下什麼美好的回憶。父母家人重男輕女,她和姐姐即使在過年那天也有干不完的活。
不過,她的小弟會偷偷給她留幾塊肉,留幾顆糖,甚至在父母出門後幫她幹活,讓她和姐姐歇一歇。
過年了,會有很多好吃的。但父母會無視她和姐姐們渴求的眼神,理所當然的把所有好吃的統統留給小弟。
小弟則會偷偷的留給她和姐姐們。
從不吃獨食的小弟是她這輩子奮鬥的動力。她想要給她最好的弟弟一份光明的未來,讓他少奮鬥幾年,讓他在奮鬥的過程中不至於太累。
多少年了,朱暖都想回去看一看,小弟是否又長高了?但是,想到貪得無厭的父母,她最後還是決定留在羊城過年。
小弟和大姐的信早就到了。小弟說家裡一切都好,讓她照顧好自己,她一個人在外不要太委屈自己。
小弟說,他的成績很好,期末的時候考了年紀第一。小弟說,他會努力考來羊城,然後照顧她,為她撐腰,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欺負她......小弟還讓她找個好男人結婚。
小弟說,找男朋友、丈夫,最重要的是人品,即使窮些也沒有關係。兩個人一起奮鬥,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乖巧的小弟越來越成熟了,已經能擔起一個家了。
大姐來信說,孱弱的小弟一個人去給被婆家欺負的二姐三姐撐腰。小弟還和二姐夫打了一架,被打的鼻青臉腫但也毫不退讓,還放狠話說『再欺負我姐姐,我就天天埋伏你打。』
看著小弟和大姐的來信,朱暖有一瞬間想要回家看看。
看看她最寵愛的小弟,已經長成了男子漢的小弟。但是,朱暖又怕回去後,就出不來了。她從來不會低估父母的無恥和狠辣。
看看幾個姐姐嫁的是什麼人?
大姐夫脾氣雖然好,但腿腳有殘疾。
二姐夫三姐夫?
呵呵,簡直就是人渣。
至於父母比她嫁的酒鬼?呵呵,人渣中的殘渣。
雖然不回去,但看著陳知年一點一點的給親戚朋友準備禮物,朱暖心口酸酸的,一次次拿出小弟的來信看。
「這衣服是買給你外婆的?」朱暖拿起一件大紅色的呢子大衣看,「你外婆這麼時髦?」
「不是應該買花棉襖嗎?」
陳知年??
「花棉襖?我們村的人從不穿花棉襖。在我的記憶里,青山鎮的大娘大嬸大姨們就沒有穿過花花綠綠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純色的。不過,因為要幹活,所以大家更喜歡灰、黑、藍之類耐髒的衣服。」
「再說,廣東的冬天也不需要花棉襖啊。」
「但是,老人穿著大紅色的呢子大衣,不是艷麗了嗎?」朱暖看著手裡的衣服,「應該適合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我外婆比較愛美,愛炫耀......是一個很可愛的老奶奶。」陳知年的外婆喜歡做媒,喜歡穿鮮艷的衣服,喜歡八卦......
陳知年給她買衣服,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就穿到村里去找老姐妹炫耀。阿媽常說陳知年像外婆,先吃好的,先穿新的。
家裡人有什麼好吃的,一般都會藏著掖著,留著慢慢吃。但陳知年和外婆不一樣,會先吃好的,吃完再說。
買了新的衣服、鞋子,也會馬上穿在身。
在看到這件衣服的第一眼,陳知年就覺得很適合外婆,完全能滿足外婆愛美、愛炫耀的心。
「而且,過年就要紅紅火火。」
朱暖笑了笑,「的確夠紅火的。站在村頭,村尾的人就能看到。」
陳知年哈哈大笑,「我外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你和外婆的感情真好。」朱暖語氣略帶羨慕,因為她和親戚的關係都不太好。因為她的親戚和她的父母一樣,都重男輕女。
過年的時候,家裡的親戚總會給個小紅包,而她的親戚一般都會無視她和姐姐們,只要小弟一個。
朱暖嘲諷的笑了笑,人以群分。
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親戚。
陳知年繼續收拾給親戚和鄰居的禮物,還有準備一疊小紅包。因為她畢業工作了,開始賺錢了,需要給村里八十歲以上的老人紅包。
這是村裡的一個習俗,就算工資再低的人也會給村裡的老人一個紅包。有些人出來工作,實在沒賺到什麼錢,可能連車費都需要家人補貼,就會往紅包里裝一些適合老人吃的糕點,表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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