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快到鎮上的時候,遠遠就聽到人聲鼎沸。
人多了,各種各樣的車也多了。
牛車,單車,摩托車,其中還有不少的『三腳雞』。『三腳雞』顧名思義,是一種有三個輪子的載客車。
『三腳雞』小小的,空間不大,大概能載客十多個人,適合村里人趁圩用。雖然方便,但因為安全係數不高,所以並不多。
「哎呀,你們也來趁圩?過年的東西還沒有買嗎?」
「早就買好了。看今天天氣好,出來走走,撿撿便宜。」
「對聯是一天比一天便宜了。」
「對聯?我早就買了。現在的對聯是便宜了,但都是別人挑剩揀剩的,有些還配不成一套......」
遇到熟悉的,認識的親戚朋友,大家互相打招呼。
一起走,一起聊。
聊聊年貨的置辦,聊聊各村的年輕姑娘,年輕小伙子。
熱熱鬧鬧。
陳知年也遇到了她初中時候的同學。兩人在初中的時候就沒有什麼來往,不過就是知道有這樣一個同學而已。
陳知年初中的時候分好班、差班。好班,是準備考高中或者中專的同學,差班則是渾噩度日,混個初中畢業證的學生。
入學一個學期,然後憑藉成績分班。
初一第二學期就開好班、差班,本來就不多的教育資源傾斜在好班。陳知年知記得這個同學在初一的時候和她同一班,而且可能是因為身高等原因,一直坐在班級的後面。
同一班的時候,沒有來往,甚至沒有打過招呼。分班後,幾乎就是陌生人了。所以,在聽到對方和她打招呼的時候,陳知年是意外的,因為她已經叫不出對方的名字。
陳知年不好意思的訕訕的笑了笑,笑容尷尬。
她使勁想,也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沒辦法,存在感太低。而初中時候的陳知年也是『一心只讀聖賢書』,只想努力把大學考的學生,對班上的很多事情都沒有參與感。
對方明顯也知道陳知年的尷尬,「你應該不記得我了吧?」
「不好意思,我記憶不太好。」陳知年很無奈的找了個很敷衍的理由。
「我叫李東。」
陳知年尷尬的笑了笑,「你好。」這名字,真的沒有什麼印象。
李東在初中畢業後便跟著村裡的叔伯出外打工,現在羊城郊外幫別人種花,工資不低。當然,也已經結婚生子。
「真巧。我也在羊城。」
不過,很多青山鎮的老鄉都在羊城。
「我知道,我在羊城見過你。」
陳知年眨眨眼,很意外,「嗯?」
「在泮溪酒店。」當時,李東正給泮溪酒店送花,然後遇到陳知年和一個中年男人。而那個中年男人常出現在新聞或者報紙里,李東不止一次的在電視裡見過。
當時,李東還以為那個中年男人就是陳知年的男朋友。如果是青山鎮別的姑娘,李東覺得理所當然。但是,這個人是陳知年,他就覺得意外,因為陳知年給人的感覺就是『我要自己奮力』的自力更生的女孩形象。
再後來,他帶生病的孩子去醫院看醫生,才發現那個醫生才是陳知年的男朋友。
至於那個中年男人?
和醫生同一個姓。
「很多同學都在羊城。」
陳知年尷尬,因為她並沒有和初中同學有聯繫。雖然,曾經也有比較要好,比較聊得來的同學朋友,但因為選擇不同,經歷不同,際遇不同,慢慢的就沒有了共同話題,慢慢的就疏遠了。
李東和陳知年聊起其他同學,誰誰也在羊城,而且就在海珠,有時間的時候可以約在一起老鄉聚一聚......
陳知年認真的聽著,禮貌卻不熱情,她對老鄉聚會,老同學聚會不感興趣。
很快就到了鎮上。
李東要和村裡的人一起,而陳知年也跟著小叔小嬸。李東在離開的時候,還在執著於老鄉聚會的事情,陳知年只能笑著說『到羊城再說吧。』
「大妹。大妹。」
遠遠的,陳知年就看到外婆。
外婆很活力的踮著腳,伸長著脖子,使勁的招著手,大嬸喊,「大妹,大妹。」
鎮上有不少人的小名都叫『大妹』。
一聲『大妹』,能讓不少人側目。
外婆是個很活力的小老太,身材小小的,卻滿滿的能量。外婆身邊站著她的妯娌,還有同村的人,看到陳知年也擺擺手,「這裡,這裡。」
擔心陳知年沒看到,一邊揮手一邊喊。
「外婆。」陳知年快步走過去,然後和外婆,還有其他人打招呼。
「大妹越來越好看了。」
「這讀書的姑娘就是不一樣,斯斯文文的,有禮貌。」
陳知年微笑著接受大家的讚美。
小叔小嬸也親切的和外婆等人打招呼,然後聊起家常。小嬸和阿媽雖然是妯娌,但兩人關係好,以前堂妹堂弟還小的時候,也會和陳知年姐弟幾個一起常去外婆家『解饞』。
「對聯買了嗎?現在買對聯便宜,但很多都湊不成一套。不過,也沒有關係。除了『六畜興旺』不能亂貼,其他都不講究。」
外婆聽小叔小嬸說還要買雞、鴨後,趕緊擺擺手,「不用買。我今年養了不少,就是給你們養的。」
外婆知道陳知年家的人都在外面打工,所以就幫著養了不少的雞、鴨、兔子等等。
小叔小嬸拒絕,他們不可能占外婆家的便宜。外婆一把年紀了,還要養這麼多家禽很不容易。而且,過年時候的家禽根本就不愁賣。
只要外婆願意,賣家禽也能賺不少錢。
很多外出打工的人都需要買雞、鴨過年。小叔小嬸建議外婆趁著過年把家禽賣掉,賺一筆過年。
外婆卻說,這雞鴨兔子都不賣,是給女兒女婿養的。
陳知年爸媽和小叔小嬸並沒有分家,每年都是聚在一起過年,而每年外公外婆都會幫他們養很多家禽,種很多青菜。
小嬸覺得外公外婆的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不應該再這麼操勞。但外公外婆卻高興。
「你們吃得高興,我就高興。」
別看外婆年紀了,聲音還中氣十足,完全壓住小嬸的聲音。
「青菜,我也種了不少。還有酸菜。鹹菜......」外婆滔滔不絕的說起她這一年的豐收成果。
在外婆不容拒絕的熱情下,小叔小嬸表示,明天就去外婆家。陳知年站在外婆身邊,笑吟吟的聽著外婆聲音洪亮的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外婆又和小叔小嬸說起羊城的糖水生意,不管懂不懂,她都能說出一二三來。外婆是個很健談的人,滔滔不絕。
有外婆在的地方,其他人都只能是附和或者陪襯。
不管外婆說什麼,小叔小嬸都順著她的話題,哄著她說話。外婆很喜歡聊天,嘰嘰喳喳自己一個人就能說半天,一個人就能唱完一場大戲。
外婆讓小叔小嬸多照顧陳知年,免得她行差踏錯。外婆和小叔小嬸聊了陳知年的工作,然後又說起周辭白。
「什麼時候結婚?我要去算一算,讓算命先生算個好日子。」
「不算一算,我不踏實。」
「現在的小年輕就是不講究。」
小叔小嬸看一眼陳知年,然後笑了笑,然後哄著外婆,「是要算一算。外婆認識的人多,找人算一算,然後確定結婚的日子。」
「哎。也不知道明年有沒有結婚的好日子。」
陳知年嘴角抽抽,「外婆你不是已經算過了嗎?」陳知年很無語。上次,外婆在上班時間給她打電話,陳知年說『下班再打過來?』
外婆說有急事,大事,不能等。
陳知年還以為什麼很重要的大事呢。
外婆卻說,她正準備去某某算命先生家,要幫周辭白算命,然後再算一算陳知年和周辭白是否合適在一起?
「八字不合,可不是開玩笑的。」外婆堅持問陳知年要周辭白的出生時候,最好就是具體的時間。
陳知年覺得沒有必要。畢竟,現在信的人不多,而有本事的算命先生也不多,一般人很難遇到有本事的人。
像街邊的那些人,說一些模稜兩可的話。不同的了解,不同的意思。
雖然看一次三五元,但也是浪費錢。當然,如果想要求個心理安慰,可以去算一算,聽一聽,你的未來會如何如何好。
反正,不管現在如何,未來肯定會好。
『現在幾年如何如何,未來幾年會如何如何。』這幾乎都成了算命先生的專用台詞。
但是,不管陳知年說什麼,外婆堅持,要算一算,必須要算一算。不算,怎麼知道兩個人合適?要是兩個人相剋呢?
為了讓外婆安心,陳知年只能找周辭白要出生時候。周辭白還以為陳知年是想知道他的生日,方便給他慶祝。
但陳知年說,最好是出生的具體時間。即使不能具體到分,也要具體到時。
周辭白自己也不知道,只能問外公和舅舅,然後再問周進步。但是,大家都不記得了。周辭白出身的時候,不管全家還是周家都正是艱難的時候。
沒有具體的時間,外婆也只能將就了。
周辭白問陳知年,「不擔心,結果不好?」要是算出個八字不合,那豈不是要被棒打鴛鴦?
陳知年很肯定的告訴他,「結果一定是好的。」不是因為她自信。而是因為外婆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算命先生看外婆喜歡周辭白,當然就會順著她的意思表達。
所以,壓根就不用擔心。
算命先生只會用一通好話來打發外婆。
外婆聽到好話就高興。至於是不是真的?壓根不重要。
果然,外婆給陳知年打電話,說天作之合,兩人在一起回幸福美滿。以後男的建功立業,女人的旺夫益子。
呵呵。
這樣的話,也只有外婆才當真。
不過,外婆是真高興。高興陳知年有男朋友了,能嫁出去了,也高興陳知年以後生活幸福美滿。
不過,人家算命先生說了,『兩個人要齊心合力,要共建幸福和諧家庭。』
『兩個人互相理解、包容、支持......』
做到這些,幸福不是必然的嗎?
所以,所謂的算命先生不過是一種順著你的心意的心理安慰而已。所以,陳知年從不擔心算命結果。
現在,外婆又要去算命,陳知年只能兩眼望天。
有個喜歡算命的外婆能怎麼辦?
外婆已經一把年紀了,開心就好,所以只能順著、哄著。只要外婆不再拿奇奇怪怪的東西給她吃,想怎麼算就怎麼算。
陳知年高考前,外婆也說要去給她算命,問問算命先生她能不能考上大學,如何能保證她考上大學?家長要做什麼?
當時,阿媽讓外婆不要忙活,『浪費錢。』阿媽不是覺得不用算命,而是不相信外婆去算命。因為外婆很輕易就被算命先生套了話,人家還沒有開始問,外婆就已經滔滔不絕的說過不停,把家裡的大小事都兜底。
人家只要稍稍的順著她的話,她就能嘰嘰喳喳的說過不停。說得興起,能連家裡存款的藏地都能說出來。
外婆也不是沒有前科的。
外婆喜歡聊天,也喜歡算命。當初,阿媽會嫁給阿爸就是因為外婆去給阿媽算姻緣,算命先生說『對象最好是同齡人,嫁給同齡人,家庭和睦。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福祿壽齊全。』
而碰巧,阿爸和阿媽同齡,所以外婆想也不想的同意了。即使阿爸家很窮,還欠著債,但外婆還是堅持。
多年過去了,外婆不後悔,阿媽也不後悔,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所以,外婆就更熱衷算命,家裡的大事小事都要算命,不算一算就心不安,不踏實。總覺得心裡少了幾分底氣。
有一次,外婆在算命的時候把家裡藏錢的地方說了出來,家裡進賊了,剛好被起來夜尿的外公撞上。
雖然沒有損失,但外婆也不高興了很久。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停止算命。家裡丟了一隻雞,找算命先生;大舅接工程不順利,找算命先生;陳知年考大學,找算命先生......
附近的算命先生對外婆家的事情都已經瞭然於心。
陳知年高興那年,算命先生說『有些懸』,『被文曲星關照就能考上,否則,明年再考就絕對保證能考上。』
外婆問算命先生,怎麼樣才能讓陳知年一次考上?然後外婆就帶了幾包灰黑灰黑的東西回家,讓陳知年泡水喝。
據說,這是某某個文曲星廟的菸灰,有錢也買不到的。
外婆從青山鎮坐車到市里,就為了給陳知年帶幾包灰黑灰黑的還帶著一股霉味的東西。陳知年當然不會吃,偷偷扔掉了。
但陳知年沒想到,外婆大概猜到陳知年不願意吃這些髒兮兮丑兮兮的東西,所以用一半來炒鹹菜,然後裝在一個玻璃罐里。
外婆在回去前一再叮囑,「一定要吃啊。吃了保證你能考上大學。
陳知年和宿舍的同學吃了外婆炒的鹹菜後,齊齊拉肚子。但那天學校飯堂也出了小問題,拉肚子的學生並不止陳知年宿舍,所以大家的注意力並沒有在陳知年的鹹菜上,都以為是學校飯堂的問題。
陳知年也一直不知道,她把文曲星的祝福吃進了肚子裡去。直到陳知年考上了大學,外婆到處說,都是她的功勞。
陳知年能考上大學,全靠她買來的文曲星廟的菸灰。如果不是她高價買來文曲星的菸灰,陳知年可能還要復讀一年,可能還要再考一次。
外婆喜滋滋,「算命先生果然有本事。」外婆還大張旗鼓的給算命先生送禮,感謝她提供的文曲星的菸灰。
然後,外婆到處宣揚那個算命先生的本事,讓不少家裡有學生的人紛紛上門求購。
看著不少人有走火入魔的趨勢,逼著孩子喝所謂的文曲星的菸灰。陳知年趕緊阻住,但大家更願意相信外婆的話,更願意相信這所謂的文曲星的菸灰有效果。
沒辦法,陳知年只能偷偷找警察叔叔
最後,警察叔叔經過調查,確認所謂的文曲星的菸灰就是草木灰。
外婆氣得直罵人,然後又換了一個算命先生。像他們這種窮山僻野最不缺的就是算命先生。
一段時間不出現在人前,然後就說在山裡遇到了某個老神仙,被指點了幾招,成為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千後知五千的算命先生。
附近群山連綿,有沒有老神仙?
誰知道呢。
反正關於老神仙的故事不少。
青山鎮的人都很喜歡算命,也有很多算命先生。
陳知年看一眼準備去給她算結婚時間的外婆,默默地摸摸鼻子,由著她吧。
高興就好。
「這個算命先生算姻緣很準的。你爸媽結婚前,就是我去算的日子。」
陳知年:「你高興就好。」
「反正我不會害你。」外婆拍拍陳知年,「趕緊結婚,免得你爸媽天天操心。」
「好。」自從陳知年二十歲後,爸媽就為她的婚事操心,總擔心陳知年嫁不出去,總擔心她所嫁非人,總擔心她脾氣急,性格強勢,以後遇不到一個願意包容她的男人。
對於孩子,父母總是有操不完的心。
「我儘快,我努力。」陳知年趕緊保證。
堂伯娘和其他人也在討論婚事,村里小年輕們的婚事。過年了,很多外出打工的小年輕都回來了,正是相親的好時候。
因為青山鎮的姑娘大部分往外嫁,所以青山鎮的小伙子一般會和別鎮的姑娘相親,然後娶附近鎮的姑娘。
很多人鄙視青山鎮三觀不正,但也有人羨慕青山鎮的小洋樓。
親戚朋友見面,談論的多是某某村有個很不錯的後生仔,年齡正當好,有合適的姑娘就趕緊介紹來相看。
陳知年笑了笑。
因為快過年了,街上很熱鬧,人擠人的,後腳跟踩著後腳跟。
陳知年緊緊跟在外婆身邊,本想護著外婆免得被人碰著、磕著、撞著,可惜心有餘力不足,反倒是身手矯健的外婆護著陳知年。
「賣對聯咧。」
「最新款的對聯。」
「買二送一。」
小叔:「昨天還是買三送一。」今天就買二送一了。
虧了。
街上的確有很多賣對聯的攤子,一個接一個,紅艷艷的一片。一些被掛起來的對聯迎風招展,看著就喜氣洋洋。
快要過年了,街上有很多從外地販賣回來售賣的北方水果,例如蘋果,例如雪梨。
本地夏天的時候又很多水果,例如荔枝、龍眼、芒果、菠蘿、李子等等。但冬天卻沒有什麼水果,需要從外地販賣進來。
一般價錢偏貴。
平時是很少有的,但現在過年,大家多少都會買一些。
看著地上一攤攤的北方水果,陳知年是高興的,證明青山鎮越來越好了。有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個小鎮的購買力,願意來這裡做生意了。
不過,這些小攤也是真簡陋。
在地上鋪一張布,然後倒上水果,或者擺上其他東西。
任挑任選。
突然,前面有人吵了起來,原來有人把單車推進街,然後碰到了人。
因為過年前的這段時間,街上的人比較多,所以規定所有車輛必須統一放在街口外面的大片空地上。
當然,是要交保管費的。
牛車、單車都是一角,摩托車是三角。存放車輛,管理人員就會給你一把小鎖匙和一張小小的存條,來取車必須憑小鎖匙和存條,缺一不可。
因為方便,因為收費不貴,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把車存放在這裡。
其實,在街上擺攤也是要收費的。
根據東西的多少還有售價來決定。
「知年。」
「宋文老師?」
見到宋文老師,陳知年很高興,她還準備過兩天去學校看宋文老師呢。因為宋文老師沒有結婚,一直一個人,所以住的都是學校的單身宿舍。
雖然只有五十多歲,但因為早些年受了不少苦,後來也沒有補養回來,人比較顯老,頭髮灰敗,臉上的皺紋也比較深刻。
但雙眼炯炯有神,神采奕奕,看著就讓人覺得精力無限。
宋文老師還是記憶里的樣子,襯衫、灰色的西褲,手腕上一塊老表,乾乾淨淨,嘴角邊帶著笑意,溫文爾雅。
難怪稻子說周辭白的氣質像宋文老師。
的確有些像。
「老師,你身體還好嗎?」陳知年一直都很擔心宋文老師的身體健康,擔心他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擔心他因為工作,因為學生而忽略自己的身體。
宋文老師是個先人後己、捨己為人的人,對外人來說,這樣的思想很偉大,很值得敬佩,很值得學習。
但作為親人老說,陳知年真的很擔心。
其實,擔心的人並不止陳知年一個。這些年,宋文老師教出了不少的學生,有人走出了小山村,也有人回到青山鎮為建設青山鎮而努力。
很多學生都曾經受過宋文老師的恩惠,想要回報他。但宋文老師總說『只要你們好好的,為社會發展而貢獻自己的一分力量,就是最好的回報。』
他作為老師,從不要求學生回報,只要求學生好好的學習,好好的工作,然後好好的生活。他教學生要愛自己才能更好的愛別人,但他總是先別人後自己。
這麼多年,宋文老師一直都沒有變。即使經歷過最苦最痛的時代,即使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他的赤子之心依然在紅火燃燒。
也可能是經歷過最苦的時代,宋文老師對生活的要求很低,對吃的、穿的、住的要求很低。宋文老師的工資有一半多用於資助貧窮的學生,還每個月給鎮上的一些孤寡老人買生活用品......每個月用在他自己身上的錢是很少很少的。
而宋文老師好像也習慣了這樣的窮苦生活。
「好著呢。」宋文老師笑了笑,「你呢?在羊城還好吧?」
陳知年不好意思的看著宋文老師,眼眶微紅,「老師,對不起。」曾經,她說過畢業後要回青山鎮當老師的,但最後卻去了羊城。
宋文老師不在意的擺擺手,「我說過了,你們過得好就是好。只要是在為社會做貢獻,不管在哪裡,都是值得稱頌的。」
想要更高的工資,想要過更好的生活,都沒有錯。
還有,誰說離開青山鎮就不能為青山鎮的發展貢獻了?誰說沒有回青山中學教書就不能貢獻了?
陳知年大學畢業也不過是半年時間,但她卻給青山中學捐了不少錢。
「你給新校區捐的錢,我都統計了出來......新校區建成後,會在學校外立一面功德牆......」
陳知年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這......」多不好意思?
小叔小嬸和外婆買東西去了,陳知年和宋文老師則站在河邊聊天。宋文來時給陳知年買了一個大蘋果,「我記得你喜歡吃蘋果。」
「嗯。喜歡。」小時候,陳知年很喜歡吃大紅蘋果,看到街上有賣大紅蘋果的,她就走不動路。
但青山鎮的蘋果太貴了,她捨不得。
有一次,宋文老師帶她去市里參加作文競賽,她就因為看別人手裡的大紅蘋果而被撞倒在地上。
記得競賽過後,宋文老師給她買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紅蘋果,需要她雙手捧著吃。
那蘋果真的很甜,很脆。
宋文老師說『想要吃什麼,自己努力。人為什麼要努力?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新衣服?好吃的?這些都可以通過努力得到。』
『不要羨慕別人有的,因為別人可能也在羨慕著你。』
『你羨慕北方人能天天吃大紅個蘋果,殊不知北方人也羨慕你們有荔枝、龍眼、芒果。『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饞哭了多少北方人?』
陳知年抬手在蘋果上擦了擦,低頭啃一口,「好甜。」
宋文老師笑了笑,然後又問起陳知年的工作,還有她的生活,也問了陳知年的男朋友。陳知年和周辭白確定戀愛後,就給宋文老師寫信,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宋文老師沒有孩子,一直把自己的學生當孩子。即使再混蛋的學生,在宋文老師面前也是乖巧的。
宋文老師一直主張有教無類,但他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這些年,宋文老師為了提高入學率,為了讓孩子們多接受教育,一次次的行走在小山路上,一次次的家訪......
宋文老師把畢生的精力貢獻給了教育事業,培養出一批又一批的學生。現在他老了,陳知年和許許多多的學生一樣,希望老師能更愛自己,能多為自己的健康著想。
即使明知道不可能,但陳知年還是希望宋文老師能永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陳知年一邊啃著蘋果,一邊和宋文老師聊天。在宋文老師面前的陳知年,就好像一個告狀的小孩,吐槽羊城的空氣不好,吐槽羊城車多人多工地多......
在宋文老師明前,陳知年嘰嘰喳喳的像個小黃雀。在父母缺席的那些日子裡,宋文老師滿足了她對『父親』兩個字的所有幻想。
「工作挺好的。公司不大,不過同事相處愉快。」最重要的是,工資不錯,還有賺外塊的機會。
陳知年問宋文老師,供應商給她的錢能不能拿?
12月份的時候,公司定了一批電線。因為這批電線的量不大,葉雲飛沒有從一直合作的供應公司訂購,而是讓陳知年另行採購。
陳知年自己找的供應商訂購,葉雲飛和馬總都沒有說什麼,表示支持。
在收貨的時候,供應商偷偷給了陳知年三百。他不是直接遞給陳知年的,而是趁著陳知年正低頭在寫什麼的時候,放在她的本子裡。
那一瞬間,陳知年腦海一片空白,但還是情不自禁的很快的把錢揣進了衣兜里,然後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寫著什麼。
但陳知年心裡是忐忑的。
陳知年剛入職就發現葉雲飛收受供應商的錢,也拿回扣。有一段時間,陳知年默認這種行為,因為不管是拿錢,還是拿回扣,只要不忽略材料的質量,依然以公司利益為前提,就應該在允許的範圍。
否則,葉雲飛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胆,馬總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知年問過林螢光。
林螢光說:這是不能杜絕的,不過是明面或者暗地裡的區別。採購是公認的油水最豐的部門,從來不可能水至清。
領導拿,她不拿?同事拿,她不拿?
不可能。
因為同事之間,有時候也是需要同流合污的。否則,所有人都髒,只有你一個白雪雪的,別人會怎麼看?
林螢光是贊成陳知年融入群體的。
但陳知年依然忐忑,想要問問宋文老師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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