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人微言輕
像是沒料到顧小嫣竟會主動要求幫忙,葉之宸懵了一瞬,隨後他彎了彎唇。
嘴角的弧度好看又客氣,看似與平常一樣,顧小嫣卻從中察覺出了幾分遙遠與疏離。
「不用了,這事交給吳作山處理就可以了,你不用費心,他會處理好的,多謝關心。」
葉之宸拒絕得乾脆,完全不留餘地,顧小嫣不想沒事兒找茬,便笑了笑,順著接話。
「吳先生自有打算便好,左右我人微言輕,說了當沒說還好,要是火上澆油,眼巴巴地湊上來反倒給你添麻煩了。」
話音剛落,邊上的馮盛就招呼著讓兩人準備工作了。
顧小嫣頓時一甩衣袖,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葉之宸蠕動兩下的嘴唇,像是話到了唇邊,又重新咽了回去。
他凝視著顧小嫣的側臉,最終什麼話都沒說,徑直走到了預先找到的定點。
顧小嫣扭開頭,盯著牆角出了幾秒神,在馮盛舉著大喇叭宣布開拍的前幾秒,她若有所感轉回頭來。
片場周圍瞬間安靜,高清攝像機對準了紅牆宮門,將李承盈疾步走來的身影完美收錄於其中。
太子殿下一路疾行,溫柔俊朗的面容此時陰沉如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
從朝堂到宮廷,一路上,遇見無數宮人無數,卻誰都不敢觸太子的霉頭,只敢卑微地彎腰行禮,再目送太子遠去。
繞過重重宮闈,走入王公大臣都不敢隨意出入的後宮。
都說有鳳來儀的鳳儀宮是天下女人為之嚮往,最尊貴的地方。
可宮裡的人都知道,比起尊貴鳳凰,代表帝王寵愛的卻是青鸞殿。
開國帝王深愛帝後,後宮空虛,僅此帝後一人。
一年,帝後暑氣纏身,纏綿病榻。
皇帝萬分擔心,直接命人修建青鸞殿,引來山泉水,種上各種療養身體的奇花異草。
青鸞殿冬暖夏涼,帝後再沒生過大病,自此便居住在青鸞殿中。
有朝臣認為此舉不妥,皇后理應坐鎮鳳儀宮,皇天后土才可保王朝盛世太平。
可皇帝都沒應允。
開國之君駕崩,青鸞殿便被封鎖。
歷代帝王少有開啟此殿,但一旦青鸞殿中住進了妃嬪,無一不是當代皇帝的心尖寵。
可如今,這代表無上殊榮的青鸞殿再度打開大門,迎接來的不是妃嬪,亦不是皇后,而是一名宦官。
一名欺上瞞下,以色侍人的弄臣。
李承盈清楚地記得,聖旨一下,端莊雅正的皇后第一次大發雷霆,摔碎了宮中無數珍稀古玩。
朝堂之下,忠良之士,以頭搶地,苦口婆心,卻抵不過忠義王一句頭暈乏力。
何其諷刺!
李承盈握緊了拳頭,臉上怒意從橫。
望著那鑲嵌金邊,筆走龍蛇,由開國之帝親筆書寫的青鸞殿牌匾前,李承盈只覺得兩眼被刺得生疼。
大太監遠遠地便瞧見了李承盈,自然也沒落下李承盈難看的面色。
思及近日之事,大太監對李承盈的來意有所了解,但面上卻不露聲色,畢恭畢敬地行禮。
「奴才見過太子殿下,提督大人批改摺子累了,如今正在休息,不知殿下有何要事,待提督大人醒來,奴才可代為轉……」
「狗奴才,滾開——」
李承盈驟然開罵,直接拂袖,掠過大太監就衝進了殿門。
哪怕是受慣了罵語的大太監也不由得一呆。
這還是溫和有禮的太子殿下麼?
莫不是被什麼髒東西附了身吧。
大太監滿心詫異,卻不忘追上橫衝直撞的李承盈,提醒道。
「殿下,太子殿下,提督大人還在休息,您別……」
大太監的話尚未說完,李承盈已經找到了他此行的目標。
看著那坐在石桌邊之人,大太監驚呼的表情頓時沉寂下去,低頭道。
「提督大人,太子殿下似乎有要事相商,奴才攔不住。」
李承盈冷笑一聲,向來溫潤的眼神里盛滿了譏誚,「這小太監真是滿口胡言,提督大人明明好好坐在這裡,卻欺騙本太子說提督大人正在小憩。」
「如今大逆不道,欺上瞞下的奴才,怎麼能放在忠義王的身邊?本殿下今日便越俎代庖,替忠義王清理禍害。」
大太監一驚,趕忙跪下,「殿下恕罪。」
可惜李承盈根本沒有分給他一個眼神,而是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坐在大樹下,池塘邊,望著湖面的池清行。
有煩悶熱風吹過,掠過湖面時,帶起陣陣漣漪,一圈一圈擴散到邊緣。
池中種有從江南移植而來的荷花,此時已是夏末,荷花已經開敗,綠油油的圓葉也變得枯黃。
一片蕭瑟之景,卻不知哪點引得池清行感興趣。
見池清行一言不發,被忽視了的李承盈只覺得胸腔里的怒火燒得更旺。
他斜睨了將頭磕在他腳邊的大太監,嘲諷道,「忠義王一聲不響,看來你也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奴才,殺了便殺了。」
「來人,將他拖出去,杖……」
「太子殿下。」
守在門口的侍衛才剛剛抬腳,此時又默默地將腳放了下去。
李承盈抬頭,方才還無視所有人,只專注看著湖面的池清行微側過頭。
他殷紅的唇彎如銀月,是笑意盎然的弧度。
可如深淵一般的眼眸卻是漆黑一片,哪怕是此時金黃的璀璨陽光也透不進一點光亮。
他放下手裡把玩的玉杯,上好的羊脂玉石竟比不得他的五指溫潤。
在燦爛的日光里,他隨意擱在灰白石桌上的十指,白皙得散發著蒙蒙的光暈。
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誰又能想到就是這雙乾淨的手,沾滿了無數朝廷命官,無辜百姓的鮮血。
池清行眼皮兒輕顫,似乎是被這亮眼的日光晃花了眼。
不等他抬手遮掩日光,候在一邊兒的小太監已經撐起了一把薄傘,遮蓋住了日光。
薄傘不同於尋常百姓雨天時用的油紙傘,它的傘面是由上等的綠蠶絲製作而成。
綠蠶難以養殖,十年才吐絲,絲質極易斷裂,十分難得。
由它做成的布匹,薄而不透,涼快清爽。
國庫里只有兩匹,一匹被用來給皇上做了衣裳,而另外一匹,則是被池清行用來做了傘。
美其名曰:薄而不透,正適合用來掩日,納涼。
皇帝詫異片刻,便贊其聰慧,欣然應允。
氣得討要布匹許久都未果的淑妃病了半個月。
池清行奢靡成性,可彈劾的摺子卻日益減少。
因為披紅大權掌握在他手中,誰要是敢上摺子說他壞話,豈不是羊入虎口?
但就是群臣怒不敢言,才更加助長了池清行手下走狗的氣焰。
竟然敢光天化日,強搶民女,真是知法犯法,膽大包天。
李承盈,「忠義王是想替這個狗奴才求情?」
池清行笑,「本座只是想讓殿下慢些,殿下來青鸞殿尚未喝一杯清茶,就要把本座手下的人杖斃,也是怪手底下的人招待不周。本座只是想讓這奴才在死之前給陛下斟一杯清茶給殿下,能在死前伺候殿下一回,這莫大的榮耀,能讓他在黃泉路上走得高興些。」
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大太監立馬道,「奴才遵命。」
李承盈對池清行的奉承不為所動,語調依舊冷硬。
「忠義王倒是對自己手下的人照顧得很,就是因為忠義王的縱容,才讓這些奴才目無法紀。」
池清行眨眼,讓人擦拭了身邊的石凳,「哦?竟然有這樣的事?不妨請殿下坐下,給本座開開眼界?」
「本座倒是想知道本座手下的人到底是怎麼目無法紀,惹得太子殿下,一進本座的青鸞殿,就要衝本座發脾氣了。」
李承盈覺得池清行最後的話,聽起來有些怪異。
可現在他的心意都花在為無辜民女討要說法的事情上,心裡怪異的感覺,只是稍縱即逝,他也沒去深究。
因此,李承盈沒有留意到池清行笑意盈盈的表情。
他直接道,「三天前,忠義王手下的大太監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命手下之人綁走了商賈王氏之女,揚言要將這女人帶回府中做對食。」
談及最後兩個字時,李承盈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就像是覺得不好意思。
池清行看著李承盈通紅的耳垂,嘴角露出幾分笑意,很快就隱去。
等到李承盈害羞之後,重新瞪著池清行時,就只見到池清行垂眸撥弄杯盞的輕鬆神色,就好像他所說的不過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而不是關乎一個女子的性命。
李承盈心頭的火氣再度湧起,「忠義王的耳目遍布京都,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忠義王總不會學著當縮頭烏龜,推辭說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池清行緩緩一笑,「這事兒,我確實知道。」
李承盈眼瞳一縮,情緒瞬間變得有些複雜。
說不上是詫異,還是失望,或者是憤怒。
「那你……」
不等他說完,池清行倏地一笑,「另外,承蒙太子殿下提醒,本座算是知道接下來本座該做什麼了。」
李承盈沒想到池清行這麼輕易地就鬆了口,決定要嚴懲那個作惡的太監。
這倒是顯得李承盈方才拿下人出氣的舉動太過幼稚了。
李承盈的氣勢不自覺地減弱了許多,「……你想做什麼?」
池清行對上李承盈的眼神,冷不防伸手勾住了他的下巴,輕聲問,「太子殿下不妨猜猜,本座是想做什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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