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予取予求
顧小嫣一瞬間呆住。
之前交談時，她假裝淡定，放在劇本上的視線再也偽裝不下去，刷地抬頭直愣愣地望著笑容淺淡的葉之宸。
顧小嫣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幻聽了。
她分明是因為修理了整天戲多得不行的小人才會覺得心裡舒爽。
可經過葉之宸這樣一問，事情似乎就變得不對勁起來。
問她想怎麼爽？
她怎樣的爽，才是需要葉之宸搭把手的？
上輩子，顧小嫣雖然沒有成親，但長期在宮廷里生活，自然對男女之間的風花雪月有所了解。
也不知道是後宮那位妃子吃飽了撐的，在皇帝哥哥耳邊大吹枕邊風。
某一天，皇帝哥哥便宣她入宮，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
簡而言之，便是皇帝哥哥見她年到二十，都尚未體驗過男女之情，便想讓她挑幾個男人回郡主府。
想著，說不定她知道其中樂趣後，就會動成親的念頭了。
顧小嫣嚇得夠嗆。
推辭之後，皇帝哥哥還不死心，那段時間時時刻刻不再旁敲側擊，搞得顧小嫣頭大一圈。
見顧小嫣打死不從的模樣，皇帝哥哥最後沒有再強求著要塞人給她。
可顧小嫣府上還是多了兩位嬤嬤，專門鑽研房事的嬤嬤。
想起各種房中術，男女魚水之歡包圍的日子，顧小嫣又偷偷地看了葉之宸一眼。
心想，她到底是想歪了還是沒歪呀？
可葉之宸神情自若，沒有絲毫異常的模樣，似乎確實是顧小嫣想多了。
但葉之宸的話聽起來的確十分曖昧呀！
在內心反覆斟酌的顧小嫣糾結了。
殊不知，引得她頭痛的罪魁禍首，心裡也在暗暗後悔。
在話脫口而出的時候，葉之宸就暗叫一聲「糟糕」。
他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待在顧小嫣身邊，偶爾會說些富有深意的話，都是點到為止。
被顧小嫣當做玩笑，也被他當做玩笑。
從來沒有一次，這麼過火，直白。
果真把顧小嫣給嚇到了。
葉之宸微微垂眼，自嘲地笑了笑。
從慶功宴喝醉酒，恍惚間與顧小嫣兩手交握後。
只要一想起那十指相扣的繾綣，葉之宸只覺得自己的心尖兒都顫了顫。
很甜，又很酸。
都說人心不足，他也是一樣的。
越和顧小嫣接觸，相處，葉之宸便越來越貪婪。
不想再做顧小嫣的朋友，他想要更親密，想成為顧小嫣最親近的人，想成為她未來的另一半。
以後能光明正大的牽著她的手，告訴所有人，葉之宸會和顧小嫣攜手走完這一輩子。
葉之宸合上眼皮，深吸了一口氣。
眉頭蹙起的樣子，就像是在他的心臟上剜掉了一塊血淋淋的肉。
葉之宸重新睜開眼，唇角上翹，露出平和又溫柔的笑容。
轉頭看向顧小嫣時，正巧瞧見她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忍不住又看過來一眼的小動作。
就像是正準備偷堅果的小松鼠，小小的腦袋躲在樹木背後，小心翼翼地試探。
葉之宸滿眼狹促，「下次想懟人的時候，記得拉上我，我給你打輔助，保證你比今天還覺得舒爽。」
正在偷摸摸分辨葉之宸話語含義的顧小嫣又愣了兩秒。
見葉之宸沖她擠眉弄眼，顧小嫣也笑了起來。
果然是她想多了啊。
顧小嫣一邊釋然，一邊接話，「行，下次有這個機會，你可別慫啊。」
葉之宸輕挑眉，目光挑釁，「慫這個字怎麼寫？」
見葉之宸躍躍欲試，就差把「搞事」二字寫在臉上，顧小嫣忍不住為給全劇組送上酸梅汁，忙著給葉之宸喜結善緣的吳作山鞠了一把辛酸淚。
要是讓吳作山知道在他想法設法給葉之宸經營形象時，他家影帝卻暗戳戳地準備招惹是非，怕是要心肌梗塞。
顧小嫣輕嘆了口氣，覺得真是人不可貌相。
跟葉之宸相處得越久，就發現他沉穩可靠的相貌下，藏著一顆不輸小年輕的活潑心臟。
也不知道那些「穩重」的形容是怎麼來的。
這麼多年來，就沒人跳出來反駁這個觀點？
還是說，根本沒人接近得了葉之宸，了解到他的真性情，除了……她？
顧小嫣歪了歪頭，莫名覺得身心輕鬆，連喘氣都暢快了幾分。
就像是做賊心虛似的，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劇本。
因此，也錯過了葉之宸微笑表情下的落寞。
「對了，第一場戲是你和陳盈一起拍吧？」
顧小嫣倏地抬頭，葉之宸猝不及防，表情有些驚駭。
顧小嫣被葉之宸的表情給驚到，但也沒忽視他幾經變換的表情。
痛苦和哀愁交織，哪怕只有一瞬，也足以讓人心顫。
「你怎麼了？」
顧小嫣不明白為什麼之前還談笑風生的葉之宸，此時卻露出這種神色。
想了又想，覺得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生病了。
「哪裡不舒服嗎？是不是中暑了？你先回休息室里休息，我讓晴姐給你找點藥。」
生怕顧小嫣追根究底，發覺異常的葉之宸，鬆了口氣。
見顧小嫣站起來，就要去找人，葉之宸趕忙拉住她。
顧小嫣回頭時，臉上的擔憂和著急清晰明了，葉之宸倏地笑了起來。
「別慌，我只是有些頭暈，可能太熱了，又坐久了，去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吳作山那邊有藥，不用去找，我去喝點水的就沒事兒了。」
顧小嫣瞧了瞧葉之宸，想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可手伸到半空中，顧小嫣又想起這裡不比之前兩人獨處，葉之宸神志不清的時候，她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介意我……」
顧小嫣抬了抬手，話沒說完，卻能讓人清楚地理解到她的意思。
葉之宸輕笑一聲，微揚下巴。
光線從高空墜下，落到他的臉上時，卻變得有些纏綿。
就像是陽光也為他的容顏所傾倒，溫柔地勾勒出他的輪廓，為他渡上了一層金邊。
加上此時葉之宸的姿勢，顧小嫣驀然想到了，皇帝哥哥第一次召見她，叫了一排精心挑選的貴族子弟站到她面前。
他們輕輕抬臉的動作，都被宮裡人給教導過，正是能凸顯他們相貌的角度。
所以顧小嫣記得格外清楚，現在葉之宸的舉動與她的記憶重合。
不過那些人怎能跟葉之宸相比？
那些人都是刻意為之，而葉之宸只是隨意地一仰臉。
那些人是為了求榮華富貴，連男子尊嚴都可以拋棄，葉之宸甩他們幾條街。
可看著葉之宸這予取予求的模樣，顧小嫣不由得抖了抖手。
見顧小嫣久不動彈，葉之宸從鼻間溢出一聲輕哼，十分疑惑，「嗯？」
顧小嫣仿佛看到了一隻趴在床榻上毛茸茸的美短，圓溜溜的眸子後仰望著他的主人，像是在問，你為什麼不摸摸他呀？
顧小嫣：……
要命了。
顧小嫣心裡的小人一邊尖叫，一邊輕手輕腳地反手將手背貼到了葉之宸額頭上。
到底有沒有什麼異常，顧小嫣沒感覺到。
反而是顧小嫣覺得自己挺燙的。
顧小嫣訕訕地收回手，「好像沒什麼不對，你還是趕緊回休息室里，吹吹空調吧。」
葉之宸微笑著站起身，「好，你也去休息吧。第一場戲是我和陳盈的，如果能卸了妝，你就早點把妝卸了，也涼快些。」
顧小嫣點頭，「嗯，待會兒我去問問馮導，你快去休息吧。」
等葉之宸離開後，在旁邊樹蔭下納涼許久的蘇華才慢悠悠地走到了顧小嫣身邊。
「葉影帝發燒了？」
顧小嫣捏著劇本，卻覺得自己什麼都沒看進去。
聞言，便抬頭，被陽光刺得眯了眯眼，「不像是發燒，可能是太熱了，有些不舒服吧。」
忽然間，蘇華拿了把摺扇，蓋在顧小嫣頭上。
金燦燦的光線被遮主，顧小嫣這才睜開眼，接過摺扇，沖自己扇了扇。
蘇華坐在了之前葉之宸的位置上，瞧著顧小嫣的動作，打趣道，「看來你還是知道熱的。」
顧小嫣沒理解蘇華暗藏的深意，理所當然，「那當然了，我又不是沒了知覺，為什麼不知道熱？」
蘇華，「可我看著你跟葉影帝放著好好的空調不吹，在這熱得冒煙兒的太陽下面坐了那麼久，背後都快濕透了，都沒想過挪位置呀！」
顧小嫣：……
蘇華一臉虛偽的微笑，「嗯？」
顧小嫣一瞬間體會到了手足無措，無言以對的慌亂。
她眼珠子環顧四周一圈，忽地豎起食指指著頭頂，底氣十足，「這不是有屋頂擋著呢？我們什麼時候在太陽下面坐著了？這分明是在納涼！」
蘇華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是啊，納涼納出了一身的汗水，還把其中一個納得快要中暑，這是我聽過的最厲害的納涼了。」
顧小嫣：……
之前怎麼從來沒覺得蘇華的話怎麼這麼多？
蘇華見顧小嫣抿著唇，一言不發，但那看來的眼神，十分地嫌棄，嘆了口氣。
「行了，我只是給你提個醒，反正關於你跟葉影帝的傳聞已經夠多了，也不差這一兩條了。」
顧小嫣聽著這話覺得不對，「我和葉影帝做什麼了？這青天白日，大庭廣眾的，我們能傳出什麼東西來？」
蘇華嘴角一抽，與理直氣壯，滿臉困惑的顧小嫣對視半晌，蘇華扶額。
「……好好好，你開心就好。」
顧小嫣怎麼聽怎麼覺得蘇華的語氣很敷衍，正想跟蘇華好好理論理論，就見蘇華轉移了話題。
「現在葉影帝也走了，沒人拉著你對劇本了，趕緊回休息室里歇著，把衣服脫下來曬曬，明天拍戲還要穿吶。」
顧小嫣注意力被轉移，走在蘇華身邊，問，「今天就只拍一場戲？我這麼早把衣服換下來了，萬一馮導又要拍池清行的戲份呢？」
蘇華肯定道，「不會，馮導說了，今天就拍一場戲。早點結束，就早點休息，明天再正式開工。」
聽蘇華都這麼說，顧小嫣估摸著他應該是專門去問過馮盛，也是想著她脫了戲服會好受些。
別看著馮盛財大氣粗，定製的戲服用了上好的料子，肯定花了大價錢。
但也架不住，里一層，外一層，跟裹粽子一樣穿呀！
回到休息室，開門的一瞬間，冷氣撲面而來，仿佛到了極樂之地。
顧小嫣懷疑之前在外面坐了那麼的她，是腦子出毛病了。
只可惜，這極樂之地里還有討厭的人在。
馮盛雖然對戲裡的道具，服裝，場景，要求極高，也捨得花錢，但對劇組的演員也不是捧著供著的。
劇組只有一個單獨化妝間，那是準備給葉之宸的。
陳盈，王露，顧小嫣都是在一個化妝間裡。
陳盈不在，但先前在眾人面前丟了臉的王露窩在休息室里。
她躺在唯一一個靠椅上，戴了眼罩，動都沒動彈一下，似乎是睡著了。
顧小嫣掃了她一眼，明顯看到她胸膛起伏的頻率大了幾分。
顧小嫣沒心思拆穿她拙劣的裝睡演技，也不會湊上前去惹人嫌。
只要王露不來招惹她，顧小嫣是不會主動去招惹人的。
只可惜有些人就是吃飽了撐得慌，非要來找不自在。
李成林在顧小嫣一行人進來時，便率先打了招呼，客客氣氣地叫了聲，「蘇老師。」
蘇華的年紀比李成林大，叫聲「哥」也無礙，也顯得親密，這也是圈內多用「哥」「姐」來稱呼人的緣由。
可礙於樂文跟DK的關係，李成林也不好跟蘇華拉關係，便用「老師」來稱呼他。
蘇華手下出過武榮政這個影帝，李成林叫一聲老師也不為過。
既顯尊敬，親近不足，也不會落人口實。
蘇華點了點頭，連個笑容都沒給，便吩咐道，「劉晴，先去幫小嫣把衣服換了。」
劉晴點頭，帶著顧小嫣進了隔出來的換衣間。
蘇華尋了張椅子坐下，一邊翻看著顧小嫣的劇本。
作為電影的反派人物，池清行一角貫徹始終，戲份自然不會少。
這戲份一多，情緒變化，需要注意的細節也就多了。
蘇華記得他將劇本交給顧小嫣時，是嶄新的A4紙，黑白分明的楷體字，看著特別舒心。
現在，已經密密麻麻黑成一團，寫滿了各種注釋的小字。
知道的人，說這是一本劇本。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某個高考學子的筆記本呢。
蘇華撐著額頭笑了笑。
忽地，聽到手機一聲響，是特定的鈴聲。
蘇華放下劇本，摸出手機，一看。
果然是一條一通抱怨的信息。
根本不用看完，蘇華直接回復。
蘇華：開完會了？
秦韻修：那些老頭子都嘰嘰歪歪幾個小時了，還沒說完。
蘇華：還沒習慣？
秦韻修：一個二個賺了錢笑得嘴都合不攏，還要叨叨給莫桑的專輯投資太多的事情，早知道虧死他們。
蘇華：要是讓他們虧了，接下來三天你都別想離開這嘮叨聲了。
秦韻修：生氣超凶.jpg
秦韻修：錘爆狗頭.jpg
秦韻修：委屈巴巴.jpg
看著秦韻修接連發來幾個表情包，蘇華十分懂技巧的轉移話題。
蘇華：吃飯了沒？沒吃，給你定外賣。
秦韻修：我還以為你要說立馬回來給我做好吃的QAQ
看著末尾委屈賣萌的字符，蘇華有些無語。
蘇華：你又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秦韻修：難道人家這樣不萌嗎？小拳拳錘你胸口哦=3=
蘇華：……等小嫣拍完《圍城》，我再回去。
秦韻修：？？？
秦韻修：！！！！！！
蘇華的手機接二連三作響，他乾脆直接把手機靜音。
等瘋狂刷屏的表情包呼嘯而過，終於停了下來，蘇華才繼續看消息。
秦韻修的說話語氣頓時變了。
秦韻修：顧小嫣的戲份那麼多，你得在劇組待到猴年馬月才能回來，不行！
秦韻修：三天，最多三天，不然我親自到劇組去逮人！
秦韻修：我說到做到的，沒跟你開玩笑。
蘇華：哦？
秦韻修：……四天，最多四天，不能再久了。
秦韻修：顧小嫣身邊都有兩個助理了，她待在劇組裡安安穩穩的拍戲，你在那兒杵著也沒什麼事兒啊！這是在浪費資源，你不如早點回公司。
蘇華掃了眼還沒出來的顧小嫣，撐著下巴，一手慢慢打字。
蘇華：我就是個經紀人，除了帶藝人，還能做什麼？守在公司里無所事事，是嫌說我無用吃軟飯的人還不夠多嗎？
秦韻修：哪個？哪個敢說你吃飯軟！敢說你無用！！！
秦韻修：要不是你，DK的總裁，大BOSS都身亡了，更別說今天的榮華富貴了。
秦韻修：整個公司，你最重要，你最能幹。誰說你不能幹，我開了他！
蘇華將笑聲憋在嘴裡，逗他。
蘇華：董事長也開？
秦韻修：開！
蘇華：你真是做了幾天總裁，膽兒就肥了。
秦韻修：嘿嘿，你知道的，我不僅膽兒肥，嗯嗯哼哼也肥。
蘇華眉頭一挑，這人真是不長記性。
蘇華：小嫣一個人待在劇組我不放心，我還是等戲拍完了再回來吧。
秦韻修：拒絕！反駁！抗議！！
蘇華：抗議無效。
秦韻修：不是，顧小嫣怎麼就是一個人了？你給她挑的助理難道是吃白乾飯的？我再給她派二個，不，四個，十個助理過去都行！
秦韻修：你回來QAQ
坐在會議室里，表面上聽著各種嘮叨，背地裡卻聊微信聊得火熱的秦韻修看著蘇華不說話了，急得跺腳。
怎麼不說話了？
是不是蘇華已經下定決心要留在劇組裡了？
蘇華說一不二，難道真的要幾個月才回來嘛？？
秦韻修正抓耳撓腮，恨不得丟下這群老不死，衝去劇組把人給打包帶回來。
這時，手機一震，秦韻修趕緊打開。
蘇華：你的意思是，二個，四個，十個助理就能抵得過我了？
秦韻修手一抖，手機差點掉落在地。
滿肚子的解釋，最終就化成了一聲。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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