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頁
任燚頓了頓,下定決心一般說:「我希望我們分開一段時間,我現在看不到我們能長久的可能,一次兩次,也許還有更多次,就像定時炸彈一樣,我怕有一天我會恨你。」
宮應弦咬了咬下唇:「我不想和你分開,萬一你走遠了,再也不回來了怎麼辦。」
「……我不能保證什麼。」
「『你不能保證什麼』。」宮應弦重複著這句話,心痛不已,「我時常覺得,你對我來說,是一生一世,而我對你來說,只是一段,所以你可以捨棄,我不行。」
任燚心裡一梗,突然猛打方向盤,把車停在了路邊,然後轉頭看著宮應弦:「你少他媽道德綁架,什麼一生一世,什麼一段?我對你這『一段』掏心挖肺,毫無保留,老子三十多了,不是十幾歲,你知道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能像十幾歲一樣敢豁出去喜歡一個人有多難嗎。你把我當一生一世?那你他媽怎麼對我的?誰敢跟你這樣的人一生一世!」
一口氣把心裡淤堵的東西都宣洩而出,任燚突然覺得交換進出的空氣都清透了幾分,他這些天努力讓自己冷靜處理,遵醫囑不過是個藉口,他只是、只是怕了,他怕一旦打開一個缺口,宮應弦那毫無雜質的、毫無保留的感情就會無孔不入。
有一個人,他深愛著你,卻不介意欺騙你、傷害你,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操蛋的事。
宮應弦的眼中浮現清晰地痛苦,他輕聲道:「你憋了很久吧,想說什麼就都說出來,不用忍著。」會沖他發脾氣、撂狠話的任燚,儘管字字戳心,也好過漠視他的任燚。
「我不知道還要說什麼你才能明白。」任燚已經不想說了,他發現自己無藥可救,到了這個地步,他仍然不願意傷害宮應弦,可他也不能讓宮應弦再來傷害他了。
宮應弦悵然道:「我這樣的人,是不是註定要孤獨終老?」
「……我沒這麼說,也許只是我們……不合適。」
「兩情相悅尚且不合適,生死之交尚且不合適,我還能跟誰合適?」宮應弦一眨不眨地凝望著任燚,眼圈泛紅,「就像你說的,沒有人願意跟我一生一世。」
任燚怒而別過臉去:「宮應弦,你他媽不要再裝可憐了。」凶的時候如猛獸一般的人,為什麼在他面前要裝得像只貓!
宮應弦卻伸手掰過了任燚的下巴:「你又不敢面對我。」
任燚拉開了宮應弦的手,再次發動車,口中念念道:「夠了,夠了,閉嘴,你再說就下車。」
宮應弦靠回椅背。
車廂里沉默了一段時間,宮應弦又說道:「你還喜歡我嗎。」
任燚沉聲道:「我說了閉嘴。」
「你回答完這個問題,我就閉嘴。」
任燚無法回答。當著宮應弦的面,他既無法撒謊,又無法說真話。
等了良久,宮應弦淡淡一笑,欣慰地說:「你還喜歡我。」
任燚黑著臉,目視著前方,安靜地開車。
「有時候,我真想把你藏起來。」宮應弦盯著任燚,目光如狼似虎,聲音卻很輕柔,「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讓你變成我一個人的。」
---
車開到了地方,任燚快速掛擋、拔鑰匙、開車門、下車,動作一氣呵成,仿佛多在那車廂里待上一秒,就要爆炸了。
宮應弦跟了上來,他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這裡還可以,安保怎麼樣?」
「還行。」
「醫療呢。」
「還行。」
「我看不太行,那個攝像頭是壞的。」宮應弦指了指入口處的攝像頭,「一會兒我去投訴,讓他們儘快換新的。」
進門之前,任燚突然剎住腳步,看著宮應弦:「見到我爸,不要亂說話。」
宮應弦也看著任燚:「你指什麼?」
「你心裡明白。」任燚推開門進去了,徑直走到前台登記。
「任先生,請跟我來。」護工帶著倆人往住房部走,從辦公樓到住房部,要穿過中庭,這裡是老人們的活動區,有大花園,也有健身和娛樂設施,此時春暖花開,若不是剛好到了飯點兒,人應該很多才對。
他們剛走到花園,就聽見遠處傳來吵雜聲,任燚扭頭一看,傻住了。
他竟然看到他爸和幾個護工在花園裡撕撕扯扯,嘴裡含糊地叫嚷著什麼,這個距離也聽不太清。
任燚拔腿就沖了過去。
臨近一看,任向榮手裡提著一個滅火器,保險銷已經被扯掉了,地面上有噴濺的乾粉,而一旁,有一個被燒變形的垃圾桶。幾個護工正想要從他手裡搶過來,卻又不敢硬搶。
「別過來,你們幹什麼你們!」任向榮腿腳不便,光是站著也在發抖,但喊起來卻中氣十足,「你們妨礙消防員執行公務!」
任燚心中暗嘆,他叫道:「爸。」
幾個護工看向他:「你是家屬?趕緊想想辦法。」
任燚走了過去:「爸,你幹什麼呢,火已經滅了,你把東西放下吧。」
「你別過來,這裡危險,誰讓你們過來的。」任向榮氣得滿臉通紅,提起滅火器就要噴。
「爸,已經沒有火了,一個垃圾桶而已,早滅了,你看啊。」任燚也不敢硬搶,怕傷著他爸,只能哄著。
宮應弦站在任向榮背後,展開雙臂,防止任向榮摔倒。
「你們懂什麼,這是到處是安全隱患,得排查,去,去給曉飛打電話,這裡的消防是誰批的,要我肯定不批。」任向榮一臉怒火,神經質地看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