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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燚無奈道:「任隊長,有什麼事回中隊再說,你先把滅火器放下吧。」 他見他爸兩腿直抖,恐怕雖然可能摔倒,心臟突突突地跳,緊張極了。
任向榮抱著滅火器,就像戰場上抱著武器的兵,怎麼都不肯撒手,只是警惕地看著四周,表情凝重。
任燚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想從任向榮手裡接過滅火器。
可就在這時,一個護工的手機響了,而那鈴聲竟跟消防隊的警鈴聲有幾分相似,任向榮突然提起滅火器,一手握噴管,一手按壓嘴,用每個消防員都訓練了成千上萬次的最標準、最迅速的姿勢,對準了垃圾桶開始噴。
任燚就站在旁邊,哪怕及時轉身遮臉,乾粉也從口鼻處鑽了進來,嗆得他咳嗽不止。
同時任向榮雙腿一軟,向地面坐了下去。
宮應弦和護工趕緊扶住他,將他放在了輪椅上,並趁機搶下了滅火器。
任向榮緊張地看著四周:「再排查一下,看看天花板,看看牆裡。」
兩個護工把任向榮推走了,另一個關切地問:「任先生,你還好嗎?你去洗把臉漱漱口吧。」
任燚抹了一把臉,一手的白粉,他僵硬地站著原地,甚至顧不上一頭一臉的狼狽。
宮應弦對那護工道:「你去忙吧。」說著從兜里掏出手帕,想要給任燚擦臉,心疼地說:「有沒有吸進去?」
任燚別開臉,低聲說:「我去洗一洗。」
宮應弦的手僵在半空中,心裡難受極了。
第181章
任燚洗了臉,又漱了好幾次嘴,才把口鼻的乾粉清洗乾淨。
乾粉毒性低,吃進去一點倒也無妨,但他仍然像中了毒一樣地呼吸不暢,有什麼東西哽在喉嚨里,吞不下吐不出,憋得他頭疼。
他雙手支撐著洗手台,望著鏡子裡那張濕漉漉的臉,軟趴趴的頭髮一縷縷地貼著面頰,就跟它的主人一樣沒精打采。
頭髮都長了,該剪了呀。
任燚心想。
似乎是許久沒認真照鏡子,他此時才發現,自己的外貌有些變化。
他爸見他第一句話,多半也該是「你怎麼又瘦了」,他都已經想好了說辭,卻沒想到,他爸沒有問他,甚至不記得他是誰。
他爸已經病了幾年了,他並不是沒有面對失控的心理準備,可每見一次,都要難過一次,從無例外。
鏡子裡出現了另外一個人,與任燚在鏡中對望。
宮應弦關切地看著他,並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好點了嗎,要不要去醫院洗胃?」
「沒那麼嚴重。」任燚接過水,喝了一口,「我爸呢?」
「他沒事,醫生給他用了一點鎮定劑。」
任燚低下了頭去,緩慢地換氣。
「我可以給任隊長提供……」
「不用。」任燚阻止他道,「不要說了。」
宮應弦從鏡子裡看著任燚滿是倦色的臉,心疼極了,他走了過去,大手輕輕撫過任燚的脊柱:「一個人照顧病人太辛苦了,我很想幫你。」
任燚默默搖著頭。認真回想起來,自從他爸生病,他最輕鬆和他爸最舒服的一段時間,就是在宮應弦的私人醫院裡,可他也知道於公於私,他都不可能再接受這些。
辛苦什麼的,人活著哪有不苦的,至少他還有爸爸。
任燚起身想要躲開宮應弦,卻被宮應弦一下子抱進了懷裡。
久違的懷抱,熟悉的寬厚的胸膛、溫暖的氣息、霸道的力量,讓任燚瞬間有些失神,他應該拒絕的,可他發現自己現在真的很想要一個擁抱。
宮應弦聲音暗啞,「我好想幫你,好想為你解決所有煩惱,讓你永遠不為任何事發愁,可你從來不找我幫忙,什麼事都自己扛著,為什麼你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普通人呢。」
「……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就是要自己解決自己的麻煩。」
「可我希望你能依靠我。」
任燚很想反問,你靠得住嗎,但他忍住了,輕嘆道:「我要去看看我爸。」
宮應弦依依不捨地放開了。
任燚轉身要走,宮應弦又拉住他:「等等。」說著仔細地用手拂掉他頭髮上沾的乾粉。
倆人面對而立,彼此的呼吸都噴薄在對方臉上,熱熱的、痒痒的,宮應弦不知是有意無意,嘴唇幾度欲撞上任燚的鼻尖。
任燚正恍惚間,宮應弦突然低下頭,吻了吻任燚鼻樑上那顆小小的痣。
照理說倆人什麼羞恥的事也都做過了,總不至還為了一個克制的吻心猿意馬,可任燚就是難以自抑地心悸。他退開一步,越過宮應弦離開了。
宮應弦看著空蕩蕩的雙手,悵然若失,原來能夠盡情擁抱想要擁抱的人,是得之不易的幸運。
醫生給任向榮的鎮定劑用量很低,他沒有睡著,只是從躁動和焦慮的狀態中平靜了下來,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口中念念有詞。
任燚坐在床頭默默看著他父親,眼中是惆悵,口中是無言。
宮應弦找了張椅子,坐在了任燚身邊,陪著他沉默。
良久,任燚開口道:「我爸年輕的時候跟我一樣,誰都說我們父子倆像,長相,脾氣,經歷,都像,太像了。」任燚輕聲說,「我爸以前,就像我一樣健康,強壯,進火場總沖在第一個,為了救人玩兒命也不含糊。我爸一輩子救過數不清的人,功勳雷雷,可到了該享受退休生活的時候,卻病了,病得毫無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