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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回溯……」任燚倒吸一口冷氣。
要做記憶回溯,就必須在催眠師的帶領下返回記憶現場,而且通常一次不可能成功,也就是說,宮應弦要一遍又一遍地回到他家起火的當晚,一遍又一遍地置身於那最可怖、最痛苦、最殘忍的回憶中,只為了找到有用的線索。
宮應弦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眼神空洞不已。
任燚心疼不已,他無法想像這些年宮應弦在異國他鄉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宮應弦的頭,輕顫著說:「你受苦了。」
宮應弦的身體微微一抖,神情有一絲僵硬,似乎在隱忍著什麼,他小聲說:「只要能抓到兇手,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的。」任燚篤定地說,「在案件追訴期快要結束前,老天安排一個知情人落入你手裡,這不是巧合,這證明撥雲見日的時候到了。」
宮應弦調整了一下情緒:「那個鳥的面具,從頭至尾都沒有出現在案件調查中,因為我當時描述不清,警察也不相信什麼鬼,所以知道這個面具的,只有兇手。兜帽男是怎麼知道的,我一定會查清楚。」
「他現在就是最好的切入點,你當警察,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宮應弦頷首:「只有當警察,才能使用公安系統強大的資料庫。言姐跟我的想法是一樣的,這些年多虧了她,在我還小的時候,她已經竭盡所能去調查、取證,留下了很多本可能消失的證據。沒有她,我一個人也許撐不到今天。」
任燚現在完全能明白宮應弦為何只有對邱言才那般溫和親近,他們背負著同樣的傷痛和秘密,一路扶持著走來,這樣深厚的情誼,已經不輸至親,邱言是他永遠都無法相比較的人。
任燚心中微酸,但又慶幸至少宮應弦不是孤軍奮戰。「邱隊長確實不是一般女人,還好有她幫你。
宮應弦站起身,走到那面線索牆前:「你來看。」
任燚也走了過去,湊近了看那些火災後現場的照片,和那些陳舊泛黃的紙質文件,更覺震撼。
火災的證據哪怕是當即提取的,都是遭破壞程度極大的,何況現場早已不在,時間又過去了這麼久,能夠搜集到這些,已是不易。
「這些證據我以前找火災鑑定專家看過,但由於照片像素太低,而我不敢向陌生人泄露案件細節,所以沒看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最近聽說有了新的AI技術,可以精準復原老照片,我已經把所有照片送去復原了。」
「這是你能搜集到的所有物證嗎?」
「還有一些證據留存在公安總局的證物室里,結案後他們會保存二十年,二十年沒有異議就會銷毀,只留電子檔。」
「那你拿到了嗎?」
宮應弦搖搖頭:「我看過,也拍了照,但我不能拿出來,我沒有去申請提物證的理由,反而可能打草驚蛇。除非我有足夠的證據去質疑已結案案件的調查結果,這是一個大事,意味著要對當年所有辦案人員追責,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動。」
「等那些復原的照片回來了,我們重新做一遍火調。」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邱言到了。
任燚和她互相問候,她依舊是落落大方,自信又幹練。今天她剛巧也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裝,與宮應弦的衣著顏色和款式都很相近,倆人站在一起,不僅一看就很熟稔,且從樣貌到氣質都十分般配,簡直是一對璧人。
任燚覺得他們的周圍好像沒有自己駐足的空間,他自嘲一笑。
「應弦,你把案子都告訴任隊長了?」
宮應弦「嗯」了一聲。
「任隊長能幫忙真是太好了。」邱言笑道,「有一個專業的火災調查專家在,一定能給案子帶來新的轉機。」
任燚道:「客氣了,現在新的轉機是那個嫌疑人,我覺得這就是上天的安排。」
邱言點點頭:「對,十八年了,為什麼在最後的關口給我們新的線索,這種命運感,真是玄妙。」她微笑道,「也許任隊長是我們的福星。」
任燚也笑了:「我也希望,希望我們能儘快找到兇手。」
「我從分局過來的時候,蔡強正在審陳佩,就是那個嫌疑人,這個人非常難纏,好像什麼都不怕,要麼不說話,要麼就愚弄警方,對於我們的問題避重就輕,他在證據面前沒法否認自己當天去過萬源小區,但他不承認縱火。」
「他的同夥呢?」
「他的兩個同夥也都抓了,他們混跡在一起,有時候給人看場子,有時候收債,但對縱火的事好像並不知情,我們還在進一步審理。」
「網絡犯罪科那邊呢?陳佩和燒車的人的聯絡,一定是通過線上的。」
「沒錯,正在查,我不相信他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那燒車案的嫌疑人有什麼進展嗎?那個彭飛?」
邱言道:「彭飛不像是燒車的人,但我們覺得他知道是誰,不管怎麼樣,他肯定是知道點什麼,我已經申請將他拘留了,他的心理防線很快就會崩潰,離張嘴不遠了。」
宮應弦也道:「現在從兩個方向堵他們,最後一定會把他們堵進同一個死胡同,等他們絕望的時候,就會互相咬,離水落石出不遠了。」
三人坐了下來,給任燚補充了一些當年案子的細節,任燚說自己會去總隊查化工廠爆炸案和宮家縱火案的消防檔案,說不定會有新發現,哪怕找到當年參與救火的消防員,一個個地問,不可能沒有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