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任燚爬了起來,臉色一片慘白,他和王猛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回去,看到眼前的情景時,倆人都僵住了。
樓板塌了。
24層的地板,也就是23層的天花板掉了下去,又砸穿了22層的天花板,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個兩層樓的坑。
而掉下去的人被壓埋在廢墟和濃煙里,不見了蹤影。
錢悅悽厲地吼了一聲,其他戰士也快瘋了,一邊大叫戰友的名字,一邊扯下身上的繩索想下去救人。
任燚一把抱住了錢悅:「錢悅,冷靜,不能從這裡下去,這裡不安全!」
「放開我!小周在下面!」錢悅推開任燚。
「從23層下去,這裡太高了!」任燚吼道,「錢悅!」
錢悅一把拽掉了面罩,狠狠地抹掉了眼淚,顫抖著說:「下、下樓。」
任燚抓著對講:「參和謀諧長,23層需要支援,樓板塌陷,有戰士受傷,需要支援!」
「收到。」
錢悅哽咽道:「任燚,你們快把受傷的人帶下樓,我去救我的人。」
任燚沉聲道:「錢悅,不要衝動,等救援來。」
錢悅沒有回答,帶著兩個人火速下了樓。
任燚和其他幾人背起受困人員,艱難地往樓下走去。
當他們好不容易回到地面,將人交給急救人員後,任燚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幾個人想過來扶他。
任燚脫掉面罩,擺擺手:「讓我坐一會兒,錢隊長那邊怎麼樣了?」
崔義勝搖頭:「不知道,上面到底怎麼了?」
「樓板塌了,一個小戰士被……」任燚聲音愈發顫抖,幾乎說不下去了。
眾人沉默了。
「任燚。」一到沉穩清明的聲音在任燚耳邊響起,就像灼熱里注入一抹涼意,哪怕只是一瞬間,也緩解了疼痛。
任燚抬起頭,就見宮應弦正站在自己面前,他彎著腰,夕陽的餘暉從背後打了下來,令他的俊臉忽明忽暗,也不知道那臉上的擔憂與沉重,是否來自於光影的渲染。
任燚怔怔地看著宮應弦,眼眶一熱,竟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他很想哭,因為他眼看著一個年輕的戰士被掩埋在廢墟之下,生死未卜,可他是指揮員,他不能哭,只是在面對宮應弦的時候,他竟有種遏制不住的衝動。
他這是怎麼了。
宮應弦蹲下身,遞給他一瓶水,低聲道:「你還好嗎?」
任燚點點頭,接過水大口大口地喝著,一口氣將整瓶水都灌了進去,而後扔掉水瓶,他又搖頭道:「不好。」
宮應弦抬頭看了一眼高樓:「我知道那裡面有什麼。」
「……」
「我曾經在裡面。」
任燚知道宮應弦在說什麼,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他該說什麼。他想起他剛剛救的兩個孩子,當年的宮應弦,是否也跟他們一樣,曾無助而恐懼地躲在床底下?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的人間悲劇要一遍又一遍地發生?!
宮應弦朝任燚伸出了手:「起來吧,無論是誰幹的,我一定會查出真相。」
任燚怔了片刻,反握住了宮應弦的手,被宮應弦從地上拽了起來,他感覺到了從宮應弦手中傳來的力量,強大的、厚重的力量,令他感到一絲安心。
宮應弦深深凝望著任燚:「我們,一起查出真相。」
第25章
萬源小區這一場火,在晚上八點多的時候被撲滅了。
當愛心橋中隊的戰士周英的遺體被抬出來時,現場響起一片壓抑地啜泣聲,剛剛參加完救火的指和戰諧員們夾道兩旁,帶著滿臉的髒污和滿身的疲憊,目送自己的戰友。
鴻武支隊的支隊長陳曉飛以及政委、副支隊長等都聞訊趕到了現場。
陳曉飛凝重地喊了一聲:「敬禮——」
指戰員們紛紛舉起了右手,現場九輛消防車同時鳴笛,悲鳴聲令這夜色更加深沉。
陳曉飛另外調了一個中隊來清理火場,讓參與救火的都回去休息。
消防車一輛接著一輛地開走了,任燚沒急著離開,而是走到陳曉飛身邊:「陳隊長。」
陳曉飛點了點頭:「辛苦了。」
任燚看著陳曉飛的眼睛:「陳隊長,許參和謀諧長和錢隊長的指揮沒有問題。」
陳曉飛扭頭看了一眼遠處:「錢悅的情緒現在很差,你當時在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任燚的目光灰暗而沉痛:「他們在搜救的時候,有一個阿姨堅持要回去拿自己的財物,不顧勸阻跑回了火場,周英回去救她,樓板……塌了。」
陳曉飛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沉聲道:「任燚,我知道你擔心錢悅,但樓板為什麼會塌,是否射水過度沒有均勻負重,鋼樑在變形的過程中有明顯的跡象可循,為什麼指揮員沒有注意到,這些都是錢悅的『問題』。」
任燚咬了咬嘴唇,心裡充滿了不甘與悲憤。
他知道陳曉飛說得沒錯,出了人命,必須將前因後果剖析得透透徹徹,從下至上的指揮全都要負責任,包括陳曉飛在內。
可那是瞬息萬變的火場,是生死戰場,誰能確保自己的指令百分之一百正確,錢悅有責任嗎,作為臨場指揮,有,但他有錯嗎?
陳曉飛看出任燚的心思,他拍了拍任燚的肩膀,嘆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沒有人願意發生這樣的事,可它發生了,我們需要理清楚每一份責任,來警示後來人,儘量避免這樣的事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