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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隊!」
任燚深吸一口氣。他們做過呼吸訓練,在非常時刻,用特殊的呼吸方式,可以有效的節約氧氣,現在就是那個時候了。如果沒有這對父子,他很可能會放棄任務,帶著戰士們安全返回,走到這裡已經很冒險,返回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他不能為了自己的安全消耗別人的氧氣。
水炮一停,任燚就卯足了勁兒往對面衝去,孫定義用水槍噴射著連廊的火,掩護任燚。
當任燚衝上連廊,他察覺到連廊的震動不是很對勁兒。
這個連廊是鋼筋水泥夾玻璃的結構,這麼長時間的燃燒,鋼筋多半已經變形了,玻璃比較耐高溫,看起來還完好,但是,水炮對它們產生了很大的破壞作用,一是水炮壓力太大,壓塌屋頂、沖斷樓板都是常事,何況一段連廊,二是水炮時有時無,冷熱不斷交替,會加劇材料收縮變形。
眼下任燚也顧不上那麼多,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對面,在門邊找到了身上已經起火的男子,男子正將兒子壓在身上,阻擋著烈焰的舔舐。
「救……救……」男子已經奄奄一息。
任燚沖了過去,用力拍打著男子身上的火,但已經無濟於事。
他顫抖著將懷裡的孩子推給任燚:「救……救我兒子……」
那孩子很小,只有三四歲的模樣,在這樣的地獄火場裡,他竟然沒怎麼受傷,但呼吸微弱,顯然已經吸入了大量毒氣。任燚抱過孩子,大喊道:「我把孩子送回去再來接你,撐住啊兄弟!」
男子搖著頭,灰黑的臉上有道道被烤乾的淚痕,雙眼中已經沒有了生氣:「快走……走……」
任燚摘下呼吸器扣在孩子臉上,讓他呼吸了幾口空氣,再想戴回自己臉上時,卻發現空氣瓶已經見底了。
任燚咒罵一聲,乾脆脫掉了沉重的空呼裝備。一轉身,卻發現連廊的火勢再起,已經連成了一片。
任燚咬緊了後槽牙,將孩子塞進防護服的前襟,別無選擇地踏入了火海。
烈焰貼著任燚的皮膚灼烤,那種劇痛就像有無數把鐵刷子,在一層一層地往下刷他的肉,他控制不住地痛叫出聲。
可就在他跑了不過幾米遠,連廊就傳來劇烈的震動,鋼筋水泥和玻璃開始脫落,他瞠目欲裂,朝著不遠處的B樓,朝著生的希望狂奔。
「任隊!」
孫定義等人眼看著任燚抱著孩子從大火中沖了出來,連廊卻開始土崩瓦解,他們的眼睛一片血紅,恨不能生出一對翅膀。
伴隨著巨響聲,連廊的中間部分徹底斷裂,狠狠砸向六樓的連廊,並引起連鎖反應,一舉砸穿了四層連廊。
劇烈的震動讓身在連廊兩邊的人都幾乎站立不穩。
任燚急剎住腳步,前面是無法逾越的距離,身後是無路可退的大火,腳下踩著的是隨時也可能墜落的小半截連廊。
他無法形容此刻的絕望。
而此時正在地面,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任燚一舉一動的宮應弦,臉上已經不剩下一絲血色,恐懼就像一把無形地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他無法說話,無法呼吸,他知道如果今天任燚無法脫險,這個世界上將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墮入深淵。
孫定義跑到另一側連廊的斷裂處,他用一雙被烤得皸裂流血的手,困難地往上面綁石頭:「任隊,接住了!」他將繩子拋扔了過來。
繩子甩在了連廊上,任燚彎身去夠,但他吸入了太多毒煙,體力也到了極限,這一彎腰就跪在了地上,根本爬不起來。他勉強將繩子綁住了孩子的腰。
劉輝紅著眼睛吼道:「綁你自己啊!綁你自己啊!」
任燚知道兩邊的斷口處都危如累卵,如果要拽他,就需要至少三個成年人走到連廊上,那個負重連廊肯定撐不住,能把這個孩子拽上去已經是萬幸。
他綁好繩子,用盡全身力氣把孩子扔了過去,孩子掉下了連廊的斷口,小小的身體被繃緊的繩子吊在二十幾米的高空火海中飄蕩,顯得那樣脆弱渺小。
孫定義立刻將孩子往上拽,可繩子卻偏偏卡在了斷裂的玻璃鋒面上,一邊拽一邊磨損。那是強度和韌性極高的消防救援繩,可也經不住利器的反覆切割,眼看著孩子距離他們還有一截,繩子卻馬上要割斷了!
任燚趴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著孩子。身體的痛苦和精神的折磨好像都在離他遠去,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昏迷了,不出兩分鐘,他就會死,或者死於高溫,或者死於窒息。
他不想死,可是,可是當他選擇這份職業的時候,他就對這一刻做了長久的心理準備。
只是接受起來比想像中要艱難。
他很想活下去,他爸在等著他,宮應弦在等著他。宮應弦……就在地面吧,也許正在看著他,如果他死了,宮應弦童年的傷口一定會再度撕裂,恐怕就再也無能癒合了。
但是,他真的沒有力氣,也沒有辦法了。
至少讓那個孩子活下去……
「孫排長!」李颯瞪大眼睛,「你做什麼!」
孫定義又拿起一副救援繩,一邊扣上自己的腰帶,一邊扔給劉輝和丁擎,然後毫不猶豫地飛身從連廊上跳了下去,一把抱住了孩子。
任燚瞪大眼睛看著孫定義,他身體裡又被注入了一絲力量,他掙扎著、掙扎著想爬起來。
「一、二,三,用力!」劉輝四人拼命拖拽著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