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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燚頷首:「我明白。」
「放心吧,錢悅的事我會處理好,你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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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燚回到中隊後,洗了個澡,然後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由於臨時發生了這樣的事,今年支隊的比武大會取消了,按照第一天的成績,鳳凰中隊依舊是第一名,但沒有人關注。
萬源小區的火災事故中,包括周英在內,一共遇難6人,受傷32人,其中5人傷勢嚴重,至今沒有脫離危險。
曲揚波在晚飯之後召集大家開了一個會,給所有人做心理輔導,尤其是參與過營救的兩個班,短時間內情緒必然很低落。
散會之後,曲揚波對任燚道:「你放兩天假吧。」
任燚點點頭:「我也打算放個假,我剛剛給許參和謀諧長打電話,我想參與這次的火調。」
「你主動要求參與火調?」曲揚波想了想,「也好,他同意了嗎?」
「嗯,火調科一直缺人,而且我跟宮應弦合作過。」任燚嘆了口氣,「爭取儘快出結果吧。」
「還沒有判定是意外還是縱火呢,你這就要跟警方合作了?」
「我代表火調科去看,宮應弦肯定要跟著。」
「為什麼?酒吧案比較特殊,但大白天的民宅失火,大多都是意外,沒到警察管的流程吧。」
任燚頓了頓,低聲道:「宮應弦對火災類的案件特別執著,而且這次他跟我一起去的萬源小區,他肯定想第一時間知道是不是意外。」
「執著?」曲揚波不解地皺起眉頭。
「對,執著。」任燚理解宮應弦的執著,哪怕懼怕火、厭惡火,也要去靠近、去挑戰的那份執著。
「好吧,中隊這邊你放心,有我和高格在,有什麼事我會通知你。」
任燚勉強笑了笑:「謝了賢內助。」
曲揚波也笑道:「快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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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燚晚上回到家,他爸已經睡了,他爸覺輕,他進門都躡手躡腳的,沒想到這時候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任燚趕緊按下通話鍵,壓低聲音說:「餵?」
「任燚,方便說話嗎?」電話那頭傳來好聽的男聲。
「祁驍?你稍等啊。」任燚進了自己房間,關上門,才恢復了正常的音量,「你說。」
「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萬源小區那個。」
「哦。」任燚故作輕鬆地說,「我還上電視了呀。」
「……你沒事吧?」
任燚沉默了一下:「沒事。」
祁驍溫柔道:「哎,我看到你有戰友去世了,就很擔心你,你也沒有受傷什麼的吧。」
任燚淡笑道:「真的沒有,你放心吧。」
「你最近有假嗎?」祁驍問道,「我們見個面唄,想你了。」
任燚猶豫了一下,平時祁驍約他而他又正好放假,實在沒什麼理由拒絕,可此時他卻猶豫了,但他還是答應了:「好啊,我手頭有點事,處理完了就去找你。」
「等你啊。」祁驍突然低笑一聲,「第一次見你穿戰鬥服的樣子,特別帥。」
任燚笑道:「有空可以來中隊看我,我們訓練經常穿。」
「好啊,我也一直想去看看呢。」
掛了電話,任燚倒在床上,腦海中回想著昨天在萬源小區發生的一切,隨著困意的來襲,所有的畫面都逐漸模糊,惟有宮應弦那雙深邃沉靜的眼睛反而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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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任燚開車帶任向榮去了他們一家三口曾經常去的小店吃早餐,然後倆人又去逛公園,任向榮坐在輪椅上,陽光灑在臉龐,映照出一抹靜謐而安詳地笑。
任燚一邊推著任向榮,一邊聊起了最近有戰士犧牲的事,任向榮聽完後說:「老陳說得對,也許樓板坍塌真的跟射水過度有關,也許那個中隊長真的沒有提前預判到鋼結構的變形,儘管最大的錯不在他,但作為幹部,擁有多少權力,就要承擔多少責任。」
任燚當上中隊長還不到兩年,在他的消防員生涯里,只碰上過一次身邊的戰友犧牲,那是他一輩子都不願意去回憶的傷痛,但那個時候他不是指揮員,輪不到他承擔責任。可這次的事,讓他無法不去換位思考,如果他是錢悅,他能做得更好嗎?
他們當幹部的,都有一個底線原則,那就是自己不敢去的地方,也不能讓戰士去,他把人帶進危險的地方,拼了老命也要把人帶出來,可即便他努力不犯錯、努力保護每一個人,仍然有可能遇到難以抵抗的意外,他只要一想到此時錢悅的心情,就壓抑地喘不過氣來。
任向榮拍了拍任燚的手:「我知道你害怕,誰不害怕,我們當年幾個班一起進寶升化工廠,最後沒有幾個活著出來,那時候你說怪誰?你們能怪那個非要回去拿鐲子的人嗎?她自己也丟了命,怪她有什麼意義。」
任燚鼻頭微酸,沉默著不說話。
「真正的戰士,害怕,但不退縮。」任向榮鄭重地說。
任燚苦澀地點點頭:「爸,我永遠不會退縮。」
「哎,想起寶升化工廠,我到現在還是難受。」任向榮苦笑道,「當時,上頭想給我一等功,活著拿一等功,多罕見啊,但我死都不要,哦,除非我死了,我才能心安理得接受,否則我憑什麼跟我那些犧牲的戰友拿一樣的功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