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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任燚的內心,跟宮應弦一樣百轉千腸。一想到宮應弦受的傷,是為了救他,便又感動又內疚,他低估了自己在宮應弦心中的份量,他總以為自己才是那個用情更多、付出更多、包容更多的人,沒想到宮應弦也可以為了救他而奮不顧身,他知道,哪怕宮應弦一輩子都不會回應他那份不同尋常的喜歡,這個人也永遠都會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宮應弦閉上了眼睛,心湖平靜無波,任燚的懷抱讓他覺得,他處於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也處於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還疼不疼。」任燚難受地說道。
「不疼。」
「怎麼可能不疼。」
「除了火,我什麼也不怕。」宮應弦有些執拗地說。
任燚咬了咬下唇,艱澀地說:「你幹嘛要救我。」
「廢話。」宮應弦將臉埋進任燚頸窩,雙手也無意識地抱住了任燚的腰,貼得越近,便越能獲取安全感。他想著他懷裡的人安然無恙,只是受這一點傷,未免太值得了。
「我讓你聽我命令的,誰准你擅自行動的。」任燚小聲說。
「我聽了,但這些石頭不聽。」
「我是消防戰士,這種時候都是我耍帥,幹嘛搶我風頭。」
「我是警察,我的職責是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你也不例外。」
「那你救我只是因為我是『人民』啊。」任燚悄悄抬起了手,他不敢抱,怕顯得太曖昧,只能落在了宮應弦的背上,用掌心輕輕摩挲著。
宮應弦頓時像只貓一樣舒展了一下身體,認真地說,「不止,你是我的朋友。」
任燚也不知該喜該憂,他多希望他們不止是朋友,他多希望這個擁抱不只是因為宮應弦受傷了,他多希望他可以親吻宮應弦,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訴宮應弦自己的喜愛之情。
他原本打算,永遠將這個秘密埋在心裡,愛本來就不是必須得到與占有,愛可以只是付出,只要宮應弦過得好,他怎麼樣都好。
可是這個時刻不一樣了,他們有可能會死在這兒,他們有可能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光,如果這是他僅剩的時間,他是否應該向宮應弦坦白?
宮應弦低聲道:「氧氣,越來越少了。」
「嗯。」任燚也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
燃燒和逼仄的空間不僅僅消耗了氧氣,還產生了一氧化碳,他們的防毒面具剛剛就砸破了,此時倆人都有些頭暈、噁心,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前期徵兆。
他們還能撐多久?二十分鐘?半小時?一個小時?
不可能再久了,如果短時間內不能得救,他們有好幾種死法。
任燚懊悔不已:「我不該讓你進來。」
「是我自己要進來的,跟你無關。」宮應弦的口吻一直很平靜,「放心,我們不會死的。如果老天爺要收我,不會讓我活到現在,你也一樣。時間上還有那麼多惡人在逍遙法外,我們不會死在這裡。」
任燚用力換了一口氣:「你說得對,我們不會死在這裡。」可他心中的那個聲音還在不住地呢喃,萬一呢,萬一呢,你要帶著秘密與遺憾離開嗎?他張了張嘴,遲疑地叫了一聲:「應弦,問你個問題。」
「嗯?」
「你……你喜歡邱隊長嗎?」
「喜歡。」宮應弦沒有猶豫地說道。
任燚沉默了一下,不死心地又問道:「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嗎?」
「不是。」宮應弦道,「她是我姐姐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姐姐。」
任燚的心情很複雜,竟完全沒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像邱言那樣,又漂亮,又聰明,又與宮應弦有深切羈絆的人,尚且不能讓宮應弦動心,那別人——尤其是他——又有什麼可以期待的?
「你問這幹嘛?」宮應弦好奇道,他腦中靈光一閃,皺眉道,「難道你喜歡她?」他的語氣沉了下來。
「怎麼會,不是。」任燚忙道。
「追求言姐的人太多了,我以為你……」宮應弦口氣稍緩,「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就好,你不准喜歡言姐。」
「為什麼?」
「你不是不喜歡她嗎,你問為什麼幹什麼。」
「好奇不行嗎。」
「不准就是不准。」宮應弦輕哼一聲,沒好氣道,「你問這些到底要幹嘛。」
「我們要保持清醒,只能聊天。」任燚又道,「那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任何人嗎?愛情那種喜歡。」
「沒有,我認為,如果真的有那個人,我必須不排斥她的身體,又要和她有心靈的貫通。目前只有言姐能做到,但我對她不是那樣的感情。」
任燚差點衝口問出一句「那我呢?」
「而且,愛情是沒有用的東西。」宮應弦果斷地做出了結論。
任燚張開嘴,想說點什麼,但又堵在喉間說不出口,同時,大腦愈發暈眩起來,神智也開始有些模糊。
宮應弦趴在任燚身上,亦是昏昏欲睡。
任燚突然警醒了幾分,他晃了晃宮應弦:「不要睡覺,絕對不能睡覺,咱們繼續聊天。」
宮應弦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好,好。」
任燚拿起對講,還沒說話,就聽著牆的那一面傳來窸窣之聲,他虛弱地叫道,「我們在這裡,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