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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摸著腦門露出憨笑。
「像我們這樣的孩子,不懂得如何去愛,也不懂得該怎麼被愛。」朱霞苦笑,「我實在捨不得昭昭在感情這條路上吃苦受委屈。」
周明嘆氣:「我知道你是捨不得昭昭吃苦,可是孩子長大了,總要學著自己去領悟生活,你跑去把他說一頓,難道他就能明白了?」
不懂得去愛人,不懂得被人愛,難道是他們的錯嗎?
一出生就被遺棄,不知道平凡幸福的家庭是什麼樣子,別人生來便擁有的東西,對他們而言卻是奢望。在學校里,所有同學都知道他們是孤兒,所有人的眼神都在跟他們說,他們跟其他孩子是不一樣的。
「你也別去瞎教昭昭了,昭昭已經是我們幾個裡面,活得最通透,最明白的一個了。」
黎昭來福利院的那一年,他跟朱霞都在備戰高考,對福利院裡多了一個小夥伴並不是特意注意,只是見他長得太瘦弱,常常把自己碗裡的肉分給他吃。
直到高考的那天早上,他們看到黎昭蹲在福利院門口,手裡拿著兩面紅紙做成的小紅旗。
「哥哥姐姐,祝你們旗開得勝,拿好多好多的分。」腦袋大大,身子瘦瘦小小的孩子怯怯地把紅旗放到他們手裡,「加油。」
「誰教你做的這個?」
「我的同桌說,他姐姐今年參加高考,他爸爸媽媽在家裡插了紅旗,這樣就能考出特別好的成績。」不大的孩子,把從同桌那裡聽來的小道消息當了真,所以特意做了兩面巴掌大的小紅旗。
紅旗的背面,還畫了歪歪扭扭的帆船,字倒是寫得挺漂亮。
揚帆起航。
那天早上,他跟朱霞走出老遠,還看到小孩兒原地蹦躂著給他們揮手,活潑極了。
後來他們考上京市的大學,國家與當地教育部門給他們撥了一筆教育補助資金,還辦了貧困證明。
那年暑假,黎昭總是在外面跑,院裡的阿姨批評他,他就笑嘻嘻地撒嬌。
等到他們背上行囊,準備出發去京市那一天,黎昭噠噠地跑到他們面前,把一個很大的白色廣口塑料瓶塞到他們手裡。
「這是秘密,明哥跟霞姐要在火車上才能打開。」小男孩咧著嘴笑,露出豁了口的牙。
等他們上了火車,打開塑料瓶,才發現裡面裝著厚厚一疊錢。
最大面額只有五十,最多的是五塊跟一塊,不知道他攢了多久。
朱霞抱著這個塑料瓶,哭了整整一路。後來福利院的工作阿姨才告訴他們,黎昭聽說在京市讀書會花很多很多錢,就每天跑出去撿塑料瓶、紙殼換錢,這些錢黎昭一分都沒捨得花,全部給了他們。
到了學校,他跟朱霞咬緊了牙關學習,有空了就去兼職賺錢,撐不下去就看一眼那瓶錢,終於慢慢把日子熬了過去。
等昭昭長大了,他們才明白他為什麼攢錢給他們讀書。
「從來沒有人把肉讓給我吃,但是明哥跟霞姐給了。」
他們只是分給這孩子一點點肉,這孩子卻給了他們所有的真心。
有人說他們傻,好不容易從福利院爬出來,還把錢拿回去填這個無底洞,可是他們不知道,福利院還有個孩子,用崇拜又熱情的目光,看著他們。
昭昭今年才二十歲,可他跟朱霞,卻欠昭昭很多。幸好晏庭幫昭昭彌補了讀書這個遺憾,不然他們這一輩子,都放不下這件事。
這麼好這麼乖的孩子,他們只有一個願望,希望他這輩子能夠幸福平安,無論什麼時候,都有人等著他回家。
「也許你說得對。」朱霞看著黎昭跟晏庭靠在一起,小聲說著話,舉止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嘆息一聲:「也許我就是在瞎操心。」
「可不是瞎操心嘛。」周明笑呵呵,「你可別當多事的惡婆婆,會影響人家小兩口感情的。」
「你倒是心寬。」朱霞錘了周明一下,被周明逗笑。
回到家的第二天,黎昭就去了《七個男友》劇組。到了劇組,他發現劇組裡的工作人員對他好像更加客氣了,就連平時喜歡喊他「小黎」的導演,都開始改口叫他「黎老師」。
黎昭不講究叫法,跟導演說笑兩天後,導演才對他恢復以前的稱呼。
黎昭跟劉芬的角色之間,並沒有太過親密的戲份,最後親密的接觸就是兩人分手時,黎昭要哭著擁抱劉芬。
原劇本是兩人在雨中擁抱,然後分別。但是導演覺得,在影視劇作品中,十對戀人分手,有九對都要遇到下雨,還有一對比較倒霉,可能會遇到下雪,這太俗了。
導演是個倔強的老男孩,他決定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讓兩人分手的場合,在風景如畫的湖邊,夕陽西下之時。
好在七八月最不缺的就是艷陽天,劇組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拍攝地點。
「昭昭,夕陽取景的時間有限,給你跟芬芬重拍的機會不多。你們兩個先走一走場,找到感覺。」導演看著漸漸西移的太陽,「爭取在三遍內過。」
「我努力。」黎昭有些緊張,他對愛情理解得並不透徹,以前拍的劇,對深情的要求並沒有這場戲高。
這種淚中帶笑,不舍又帶著祝福與愛的哭戲,到底該怎麼去表現比較合適?
為了讓兩人儘快入戲,導演讓兩人在湖邊慢慢散步,找一找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