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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拙寒單手撐住樓梯,然後一躍而下,「有題解不出?」
祁臨怔怔地將視線釘在葉拙寒身上,看著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握緊。
葉拙寒停在桌邊,端詳著他的臉,幾秒後將硬皮書放在桌上,拉開一張靠椅,「我看看。」
祁臨深呼吸幾口,聽著筆劃在草稿紙上的聲音,終於慢慢冷靜下來,但心思無法集中在題上。
葉拙寒今天穿得特別簡單,白襯衣黑褲子,襯衣領口敞著兩枚紐扣,專注地演算,側臉線條利落而完美。
祁臨從他的額角看到鼻樑,看到嘴唇,看到下巴,再往下,便是形狀漂亮的喉結。
「你思路沒錯,但第二步算錯了。」葉拙寒轉過臉,撞上祁臨來不及收回的灼熱視線。
「哦,哦!」祁臨胸膛又是一緊,趕緊看向草稿紙。
葉拙寒的步驟比他的簡潔許多,這段時間他天天琢磨天才的思路,已經到了只看草稿就能理解的地步。
但這次,他楞是沒看懂。越看心裡越慌。
過了不知道多久,葉拙寒說:「你不專心。」
祁臨耳朵燙的厲害。
是,他不專心,他走神了。
可他是因為什麼而走神呢?
還不是因為……因為……
祁臨手心全是汗水,弄濕了手中的筆。
眼睛看著的是題,映在腦海里的卻是葉拙寒剛才坐在書架樓梯上的樣子。
他想,最美好的藝術品也無外乎如是了。他是個學畫畫的,將來要做藝術家,藝術家看見美好的藝術品,當然會心生歡喜。
可是藝術家會因為藝術品而臉頰發燒嗎?
「祁臨。」葉拙寒又喊了一聲。
祁臨猛一吸氣,瞳孔因為洶湧的情緒而潮濕。
葉拙寒蹙眉,「你怎麼了?」
第77章 情竇初開
「我!」祁臨將筆握得死緊,「我看不懂!捉急!」
葉拙寒:「……」
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有說服力,祁臨還在草稿紙上劃了一下,結果用力過猛,草稿紙一下子破了。
祁臨縱橫人間十六載,就沒這麼慌過。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慌什麼。
「我真的……」
「好了。」葉拙寒嘆氣打斷,「我不還在嗎?一道題而已,看不懂我給你講。」
祁臨平緩呼吸,「好,好的。」
葉拙寒將草稿紙拿回去,卻沒有立即開始講題,仍舊看著他。
祁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特別不對勁,所以覺得葉拙寒的目光也和平時不一樣,更深卻也更亮,像極遠的夜空透出來一抹光。
被這抹光捕獲,祁臨竟是未能立即將視線撤回去。
葉拙寒覺得祁臨沒有將話說完,甚至沒有說實話。這道題雖有競賽元素,但在他給祁臨講過的題中,難度只算中上等。祁臨領悟力強,更難的題也能看懂,這題不應當看不懂。
退一步講,祁臨真的沒看懂,也不至於急成現在這樣子。
多大點兒事呢?
祁臨一定在想別的事,那雙閃爍的,想要躲閃,卻沒能躲閃的眸子就是證據。
到底是什麼事?
葉拙寒很輕地眯了下眼,隱隱有些懊惱。
如果他像葉羚崢一樣善於與人相交,接觸過各式各樣的人,現在是不是輕而易舉就能猜到祁臨的心事?
「小龍哥。」祁臨被看得越發不自在,趕緊打破這各懷心思的沉默,「你不是要講題嗎?」
「嗯。」葉拙寒這才收回視線,將注意力轉移到草稿紙上,「這題……」
午後的老圖書館靜得像是上個世紀的投影。葉拙寒低聲說,祁臨安靜聽,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可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都三心二意。
葉拙寒講錯了一個步驟,最後得出來的答案和第一次演算時不一樣,檢查了三遍才發現。
祁臨聽得暈暈乎乎,不住地點頭,即便答案錯了,仍是附和著點頭。
他沒有發現葉拙寒的異樣,所幸葉拙寒也因為走神而沒有發現他這錯誤的點頭。
題講完了,花去比正常情況多兩倍的時間。
葉拙寒問:「聽懂了嗎?」
這一聲低極了,像鉤子一般鑽進祁臨耳朵。
祁臨腹部不自覺地一收,某種不可言說的悸動像上鉤的魚,被牽出水面,在陽光下甩出星星點點的金屑。
「聽懂了。」祁臨倒也不算撒謊,題他確實聽懂了,照著步驟能解,但若是葉拙寒想考他,給他出一道相似的,他一定解不出來。
周圍靜止了幾分鐘,就在祁臨以為葉拙寒要給他出題時,葉拙寒放下了筆,「這是最後一道吧?」
「嗯?」祁臨看了看卷子,「對,是最後一道。」
「下午的課要開始了。」葉拙寒站起來,「去上麼?」
暑假的課因為課時長,所以安排不像之前那樣緊湊,有時下午是自由練習時間,老師不講課,學生可以在教室畫畫,也可以隨便在校園裡找個地方寫生。
祁臨估計今天自己沒心思畫畫了。
「你請我喝汽水吧。」葉拙寒越發覺得祁臨不對勁,於是給祁臨解圍,「感謝我給你講了題。」
解圍這種事,於他而言與猜到祁臨在想什麼一樣不容易。
但看到祁臨立即站起來,笑嘻嘻地說「好」,他又有點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