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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墨白在安慰完阿曼達之後,就立刻打了個電話給沈溪的媽媽,然而沈溪也沒有回去。
“她到底能去哪裡?”馬庫斯先生就快把自己的頭髮抓掉了。
陳墨白看向窗外,沉默不語。
當他們好不容易抵達紐約,陳墨白沒有離開機場,而是直接訂了另一張前往劍橋市的機票。
“你去那裡做什麼?你該不會覺得沈溪會回去麻省理工吧?”馬庫斯問。
“我只是去碰碰運氣。如果沈溪回來了,你就告訴我一聲。”
“好吧……”
而此時,沈溪坐在一個小咖啡館的窗邊,有點呆傻地看著窗外的車子川流不息,還有來來往往路過的學生。
她還是第一次,將所有的力學原理統統從自己的大腦中清空出去。
世界就像是裂開了一樣,她不知道怎樣將它再度拼湊起來。
這樣的感覺,在她失去沈川的時候曾經有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挺過來的。
這就好像將她所理解所信任的一切全部顛覆,只是這一次,她一點都不想要堅強。
因為堅強是一件太辛苦的事情。
她想起了自己的中學時光,自己和林少謙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在回憶中不斷地追索著他的表情。
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到底是什麼讓他……可以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如果一個人真的孤獨,又是怎樣讓自己去背叛信任自己的人呢?
自己曾經豪情壯志,要完成那輛車的設計,無數次地想像著陳墨白開著他穿過全世界的視線,衝過終點線,沖向其他人到不了的地方。
☆、第56章 我喜歡你
但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因為它已經不是她為他設計的賽車了。
眼淚充滿整個眼眶,怎麼擦也擦不完。
她長這麼大,哪怕是失去沈川的時候她也沒有恨過任何人。
但是她恨林少謙。
她知道,自己不是趙穎檸那樣的大美女,入不得廚房出不得廳堂,不會撒嬌,不會說好聽的話,不善解人意,不溫柔可愛,這樣的自己最擅長的只有賽車而已。
這是她唯一能為陳墨白做好的事情,也是自己與陳墨白之間最深的聯繫。
但這樣的聯繫,仿佛完全被林少謙給扯斷了。
沈溪甚至不敢想像,當比賽結束之後的陳墨白來到自己的身邊問她,為什麼你為我設計的賽車成為了別人的東西?
她根本無法回答。
沈溪側過臉來,靠著玻璃窗,直到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到了她的面前,微微蹙起的眉頭,仿佛披星戴月而來。
那張俊逸的臉,在淺淺的日光之下,如同有什麼從視線深處流瀉而出。
這個人怎麼好像是陳墨白?
沈溪覺得自己一定是出現幻覺了。
她用力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再睜開,陳墨白的身影不見了。
“果然是幻覺……”
沈溪自嘲地笑了笑。
陳墨白怎麼可能會來這裡呢?
她就是不想被人找到才會來自己曾經和skyfall約好見面的咖啡館。
這個咖啡館,只存在於自己和skyfall的記憶里啊。
隨著咖啡館的門被推開,鈴鐺的聲音響起,那不緊不慢接近自己的腳步聲,讓沈溪再度懷疑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那個人的身影那麼熟悉,就像穿過層層讓她迷惑的水霧,所有的感覺跟著敏銳起來,她甚至能從濃郁的咖啡氣味中分辨出那一絲屬於他的味道。
他拉開了她對面的座椅,坐了下來。
淺咖色的毛衣,休閒牛仔褲,簡單而乾淨。
越是簡單,就越是襯托出陳墨白獨特而讓人下意識去品味的氣質。
“如果你不在這裡,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去哪裡找你。”
淡淡的聲音響起,仿佛從萬里高空墜落而下,落在了沈溪的心頭。
那一刻,所有的空洞被填滿,所有失望再度蛻變成期待。
她看著他,仔細而用力地看著他,然後傻傻地笑了起來。
“你不是陳墨白……你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呢?”
她的眼淚依舊縱橫。
“如果我不是真的陳墨白,那麼你打我的手機,是想對我說什麼呢?”
對面的那個人是模糊的,她卻那麼想要將他的輪廓勾勒清楚。
好像自己只要用力,他就會是真的。
但她知道,那不可能。
他可以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但不會從遙遠的加拿大突然出現在這裡。
如果一切都是因為她的渴望而出現的幻覺,那麼放肆一下為什麼不可以呢?
她小心翼翼地掩飾著,當一切碎裂開來,她難道對著碎片說真話的勇氣都不可以有嗎?
“我喜歡你。”她的聲音不大,卻用盡所有屬於她的力氣。
那個幻影沉默著看著她,良久才開口道:“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他的聲音輕輕顫動著,像是要將她眼底所有的水光都撥開。
“我喜歡你……好喜歡你……”沈溪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她不知道用怎樣的語言去描述,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喜歡。
“真的嗎?”
“我真的好喜歡你……比什麼都要喜歡你……”
她的視線在曲折模糊中找不到出口,但是卻仍舊執著地想要表達自己的一切。
“那麼……下一次不要再用這樣的方式來考驗我們之間的默契。因為……我也會害怕……害怕萬一沒有跟上你,就會失去你。”
他的聲音那麼清楚,似乎死死壓抑著某種衝動,卻又充滿了力度,敲擊著沈溪的神經。
那一瞬間,沈溪意識到了什麼,她難以置信地側過臉,伸出手,觸向對面的身影。
她害怕自己靠的太近,指尖會戳破他的幻影,戳破自己的期待。
驀地,對方抬起手腕一把扣住了她的手,帶著她覆上他的臉頰。
那樣的溫熱,溫暖她不知所措的掌心。
“你知道自己現在像什麼嗎?”
沈溪愣在那裡。
這個陳墨白是真的……
他竟然是真的?
可是他怎麼可能是真的?
“你就像一隻鴕鳥,以為把腦袋埋坑裡就能什麼都聽不到了。更可悲的是,你這隻鴕鳥連坑都不會挖,還假裝自己的腦袋在坑裡。”
沈溪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直到陳墨白伸長了手臂,手指在沈溪的腦袋上用力地彈了一下。
“回魂了,我的沈博士。”
沈溪按住腦袋,向後退了退。
他的語調是調笑的,聲音里卻帶著哽咽,他的眼睛是明亮的,目光卻仿佛漾在同樣溫暖的水霧裡。
“我還沒死,你也沒得老年痴呆。mnk是抄襲了你的設計,可是那又怎樣?我們有的是時間,還是你沒有自信能夠設計出比之前更出色更大膽的賽車?又或者你認為馬庫斯車隊的工程師們不如mnk的團隊,跟不上你的思路,追不上你的天分?”
眼淚不知不覺蒸發了一般,就連自己的視線也跟著清楚起來。
“超過對手很容易,超過自己很難。你的大腦還沒有到窮途坡路,而我也不是垂垂老矣。小溪,你要知道現在的一切絕不是最壞的遭遇。你說過的,尚未到來。”
陳墨白傾向沈溪,她看到的是他眼中的堅定。
“你看看你,一副呆傻的樣子。這可不是我認識的天才少女。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我也是麻省理工畢業的?“陳墨白更加靠近了她,笑著問。
“郝陽說過……”沈溪傻了,這真的是陳墨白。
可是,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根本沒有人知道她來了這裡,就連skyfall也不知道啊!
“那郝陽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也是數學系的?”陳墨白越靠越近,感覺到陳墨白的鼻尖蹭過自己的鼻尖,沈溪原本冰冷的世界瞬間燃燒了起來。
“所以……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當我看到你送給我的賽車,我就一直想要送給你。我計劃了很久,等了你很久……現在,我終於覺得自己有自信把它送給你了。”
沈溪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陳墨白握著的手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塞進了某樣東西。
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就是這樣一雙手,緊握著賽車的方向盤,創造出令她血脈沸騰的速度。他合上她的手指,將她推了回去。
沈溪打開掌心,才發現那是張被折得平整的紙鶴。
打開了那張紙鶴,才發現上面寫著的竟然是函數題。
細細看完第一道題之後,她的肩膀僵住了。
因為第一道的函數題很有深度,並不是三兩下就能得到答案的。
數學能夠反映一個人的邏輯能力和思考方式,而這道題……讓沈溪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她下意識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陳墨白的方向,他的臉被《世界地理》擋住了,沈溪看不到他的表情。
當然,就算看到了,她也是看不透他的。
“你覺得我還來得及回去吃晚飯嗎?”
陳墨白的聲音里沒有戲謔,也沒有調笑,平靜到就像早就預料好所有的結局,但為了那個結局他早已殫精竭慮。
沈溪的心中所有的期待就像冰凍的湖水再度流淌起來。
“當然能。”
這些數學題讓沈溪的大腦活躍度急速上升,她覺得自己就像衝破大氣層的火箭,筆尖在紙面上快速地運算著,時間的流逝對她而言完全失去了意義。
世間萬物都倒退著離開了沈溪的世界。
直到她將最後一道題解開,答案出現在紙面上的時候,她呼出一口氣,某種滿足感湧上她的心頭。
她望向窗外,這才發現竟然已經到了黃昏。
橘色的落日餘暉斜著落在桌面上,她忽然想起了那個坐在對面等著自己的人。
沈溪抬起頭來,看見的是陳墨白淡淡的笑容。
這種笑容和沈溪經常看見的不同。
看起來很淺,卻又那麼深。
就像一場命中注定的久別重逢。
“你得到答案了嗎?”陳墨白問。
他垂下眼帘,那是讓沈溪挪不開眼睛的柔和姿態,夕陽在他的眼睫間展開羽翼。
沈溪恍惚著低下頭,看著紙面上的答案,忽然覺得那些數字竟然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