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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重華冷冷道:“他孫子呢?”

    宋平說:“你怎麼知道他……”

    “三十年前萬長文被三省警方通緝,為了偷渡越境,臨上船時把老婆女兒丟下了水。後來他在緬甸娶的小老婆沒有一個生下孩子,只有留在國內的那個女兒後來生了個外孫,今年應該有兩三歲大,是萬長文唯一的血脈。他女兒家也監視起來了嗎?”

    宋平愣住了。

    步重華直直盯著他,視線如同凝固的堅冰。

    “……果然你也一直在追查他。”宋平的表情說不上是發怒、悲哀或欣慰,“這麼多年了,果然你沒有放棄要報仇的念頭……”

    步重華反問:“我不該為我父母報仇?”

    “是,你應該。但……”

    “我父母不是嫌疑人,是犧牲了的烈士,為什麼要拿規避原則來限制我?”

    “你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危險,在金三角根深蒂固那麼多年的毒梟,就算回到國內也——”

    “危險就可以不去做了嗎?!”步重華厲聲打斷宋平:“因為有危險就可以把仇恨都放下好好過日子了?!因為活著的人要享受人生,就可以不去管那些赴湯蹈火死去的人了?!”

    宋平拍案而起:“我沒有忘記他們!我想為他們報仇的心不比你少!二十多年了,那仇恨我沒有一天忘記!”

    辦公室陡然陷入一片安靜。

    宋平自知失言,悻悻別過視線,胸膛不住起伏。

    “如果只是萬長文,其實也不是不能通融,但牽扯到‘鯊魚’就不一樣了。”許久後宋平低沉地說,“現在案情非常明顯,萬長文和秦川之間是明確的僱傭關係,秦川和鯊魚之間又存在某種利益糾葛。鯊魚的武裝力量為什麼要血洗撣邦黑市,就為了把隱姓埋名經營手工店的秦川綁走?秦川為什麼要用寶三的化名把買家評價放到馬里亞納海溝暗網,是不是在故意向外界釋放出某種信號?這裡面種種玄機,細想之下險惡異常……鯊魚這種國際大毒梟的毒辣和恐怖,是世界各國警察都深有耳聞的,那些比你更年長、更專業、更精銳的專家都束手無策,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去亂搞作死?”

    這話說得入情入理,絕無一字虛言,然而步重華卻無動於衷,眼底甚至浮現出一絲冷笑:“是,鯊魚是國際要犯,萬長文已經被公安部通緝了三十年,那些專家隨便哪個都比我更專業。但死的是誰家爹媽?他們家嗎?”

    “你……”

    “這世上最想討回那筆血債的人是我,宋叔叔。”步重華每一個字都從牙縫裡冷冷地道:“不是那些專家,也不是你,是我。”

    宋平看著步重華,看著這個被自己親手拉扯大的小孩,像是被人迎面重重抽了一耳光。

    “……行,你非要去蹚這個案子,行。”良久後宋平才咬著牙擠出字來,說:“但你有沒有問過其他人的意見?你的手下拖家帶口有老有小,他們只是上一天班領一天工資,你確定他們也願意陪你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步重華一開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宋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吳雩!”

    步重華聞言一愣,緊接著回過頭。

    “你知道馬里亞納海溝當年是怎麼在金三角擴張的,這裡沒人比你更了解暗網。來,你自己告訴我,你願不願意陪這個姓步的去作死?!”

    吳雩靠白牆站著,在對面步重華灼熱的注視中張開嘴,但一時沒發出聲音。

    “看我幹什麼,嗯?”他聽見步重華在漫天星光下笑吟吟地,眼底仿佛蕩漾著最溫柔的波紋:“你再不說的話,我就親你了。”

    “其實你也幹過很多不敢被警察發現的事,是不是?其實你也有些秘密怕被他們發現,是不是?!”鯊魚滿臉血泥的笑容反射在雪亮刀鋒上,一字一句仿佛附骨之疽:“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是不是!畫、師!”

    “這小子,”嚴峫站在審訊室窗外,眉宇間有些驕傲與自得:“姓步的搞審訊有幾分本事,對吧。”

    ……

    吳雩閉了閉眼睛。

    他看見刁建發俯在地上,痛哭流涕扒著步重華褲腿,狼狽得像一條落水狗;下一刻視野突然轉換,他從地面竭力抬起頭,發現倒在審訊室冰冷地面上的人已經變成了自己,廖剛、蔡麟、孟昭……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居高臨下,變得嚴厲、嫌惡而陌生。

    步重華的目光凌厲如劍,仿佛要把最不堪回首、最令人悚栗的秘密從靈魂深處挖出來,血淋淋攤開在光天化日之下,然後被虛空中高高懸掛的警徽轟然斬成一地血泥。

    ……

    “我,”他像是深陷在一個長久經年的夢魘中,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但是……”

    他清瘦脊背靠在牆壁上,望著腳下的地面。但對面那兩道視線卻仿佛變得越來越鮮明,燒得他連腦髓都在一陣陣瑟縮,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像是從天外飄來那般,恍惚而不清晰。

    “……我不想查這個案子了,”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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