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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博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反應過來,那年輕人已翻過牆頭,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錯綜複雜的後巷深處。
後來吳雩對步重華所敘述的回憶總體是真實的,但如同步重華所評價的那樣,在關鍵的邏輯上確實無法自圓其說——十五天後的碼頭倉庫里如果不是張博明幫忙,實習學警解行根本不可能把身受重傷的阿歸從緝毒現場救出去,也不可能把他安全妥善地藏在離學校不遠的一處民居內。事實上那民居根本就是張博明自己空置的房子,連各種處方藥都是張博明托人開的,他甚至搞來了一點止痛用的杜冷丁。
“師兄說那天給你帶了學校食堂的燒雞,味道可好了,你一筷子都沒動……哎我老覺得,你是不是對師兄有點意見啊?”
“我不吃牲畜肉。”
“為什麼?”
“過敏。”
解行估計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世上有人對肉過敏,剛要追問兩句,卻只見阿歸靠在床頭上翻看著他的教科書,頭也不抬說:“不過我還是建議你離那個姓張的遠一點。”
“……所以你就是對他有意見吧!”解行哭笑不得:“師兄一直給咱倆打掩護,還給我弄了止疼藥,到底哪裡做得不對招惹你了?”
阿歸放下書,沉吟片刻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哎,你說你這人……”
“我就感覺他腦子裡想的跟咱們不是一回事兒,好像始終在盤算著什麼似的。”阿歸自嘲地嗐了聲,笑道:“也可能是我從沒接觸過他那種精英階層的人。”
阿歸的成長環境註定了他跟正常人思維方式不同,解行對他好,那是因為他們兄弟至親,張博明也對他好,他就覺得對方可能另有所圖。
但當時解行表示了不以為然,阿歸也就沒有繼續爭論下去。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張博明這種各方面都非常優秀的精英,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心裡其實有一絲本能的氣怯,也不敢確定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出於隱秘的嫉妒和自慚形穢。
他沒料到的是,自己的直覺並沒有錯。
張博明確實隱約升起了某種念頭,或者說是一個非常模糊、尚不成型的計劃。如果這個計劃能夠得以順利實施,不僅未來幾年間的巨大情報收益難以估量,甚至還可能在事成後圓滿完成解行母親的遺願,讓阿歸“毒販馬仔”的身份來個天翻地覆的徹底改變。
但問題是,阿歸願意冒險嗎?
毒販馬仔願不願意為了那枚高不可攀的警徽,賭上自己一無所有的性命?
張博明反覆斟酌,終於在某天鼓起勇氣,做出了一次非常微妙又謹慎的試探——他問阿歸願不願意喬裝打扮成解行,在自己的掩護下來公大校園,甚至去課堂上轉一轉。
很多年後吳雩回憶起來,都覺得那是自己生命中最驚喜、最難忘,像做夢般難以置信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一件事,這篇文完結後張志興公大退休的身份務必要改,目前的方向是修成跟公大一些新課程設計有關係,但不擔任任何教職的專家退休。現在修來不及,特此說明並提醒自己~
第130章
其實在張博明下決心提出邀請之前, 阿歸就已經戴著帽子口罩, 隱蔽低調地去大學門口觀望過好幾次了, 甚至遠遠望見過學生清早跑操。當時除了他引以為豪的親兄弟解行之外,還有一個年輕學生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主要是因為解行每天都要不厭其煩給他來一遍場外解說:
“看見隊伍最前的那個人了嗎?他叫江停, 是我的室友!”
“系裡穩定前三,偶爾第一,射擊成績超厲害!”
“打籃球也很好, 上籃超帥的!”
……
吳雩在此生唯一一次踏進公大的那天被江停撞見, 這純屬一起突發事故,否則對江停來說那原本應該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那天早上出門前出了太陽, 江停把洗過的制服掛在外面晾,中午天卻突然開始陰, 濕氣仿佛在醞釀著一場大雨。他想起解行這個時間段似乎沒課,便發了個簡訊給自己的室友讓他幫忙收衣服, 誰知半天都沒有等來回復,可能因為手機沒電的緣故電話也接不通。無奈他只得一下課立刻狂奔回寢室,剛進屋天就完全陰了, 豆大的雨點隨之噼里啪啦打了下來。
“明天要用的制服你也不幫我收一下, 給你發簡訊沒看見還是怎麼著……”
那段時間江停只是覺得解行有點怪,動不動就偷跑出去消失,一問就是跟張博明有約,還經常在學校食堂里打雙份的飯。當時他好像隱隱感覺到了什麼,但年輕的江停想像力再豐富, 也不可能一下就聯想到阿歸的存在,更想不到穿著解行的衣服、躺在解行的床上、背影體型也酷似解行的那個人,其實並不是解行。
“對了,張博明約你釣魚別去啊。”江停扭頭望向上鋪那背影,皺眉道:“怎麼這段時間你倆老出去,你那課再不補該掛了,明白沒?”
阿歸在昏暗的室內面對著牆,一聲不敢吭。
“解行?”
吳雩之所以會躺在解行的床上,純粹是因為渴望體驗一下的心理在作祟,否則十分鐘前他就應該離開寢室去樓下跟張博明會合的。沒想到就是這十分鐘小小的貪念,讓他被“傳說中的江停”來了個瓮中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