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吳雩頓住腳,只見步重華已經鑽過警戒線,一手脫下外套捂住口鼻,順著光滑的上坡迅速攀爬上去:“王九齡!老王!”
洞裡一陣蒼蠅嗡嗡,戴著防毒面具的王九齡跟小桂法醫踉蹌奔出泄洪洞口,無數隻綠頭大蒼蠅隨之烏壓壓地沖了出來,漫天亂飛。步重華捂在外套里悶聲喝問:“怎麼樣?能辨認嗎?”
王九齡一把掀開防毒面罩,指指幽暗深邃的泄洪洞,滿臉難以言喻的表情搖了搖頭:
“滿地屍水,辨認個屁?都他媽巨人觀了!”
第20章
“剪刀石頭布!”
“剪刀石頭布!”
“剪刀石頭……”
“你們好了沒!”小桂法醫跳腳怒吼:“快來個人幫把手扛屍體, 王主任又滑倒在屍水裡了!”
可憐王九齡一把老胳膊老腿, 蹲在河灘上吐得撕心裂肺, 兩腿腳發軟地站不起來,剛眼淚汪汪要去拉步重華,卻只見步重華瞬間原地消失, 下一秒憑空出現在了兩米之外,表情冷漠紋絲不變,仿佛一切都只是錯覺。
“……你個驢!”王九齡悲憤道。
幸運兒終於在第十八輪猜拳後喜中頭獎, 蔡麟哭喪著臉戴上雙層手套, 被小桂法醫粗魯地扣上防毒面具,牽驢似的揪著領子牽進防洪口, 下一秒兩人齊齊踩到了漆黑油膩的屍水,險些跟王主任一樣當頭滑個倒栽蔥。
屍體已經完全腫脹起來了, 雙眼突出,嘴唇翻起, 頭皮與帽狀腱膜分離,綠色經脈網遍布所有裸露出來的部位,皮下充滿了液態油脂。蔡麟簡直快哭出來了, 站在那不敢下手, 指著屍體頭部顫顫巍巍地問:“這這這玩意不是蛆嗎?!”
小桂法醫不斷轟蒼蠅:“說什麼呢親愛的,這怎麼是蛆,別廢話了趕緊上手。”
“你是不是當我讀書少,這玩意不是蛆還能是麵條嗎?!”
“你見過哪條蛆長這樣!別廢話了趕緊搬頭!”
“爸爸!爸爸!”蔡麟哭爹喊娘地抱著小桂法醫不鬆手:“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小時候掉過幼兒園糞坑我最怕蛆了, 回頭我就去看心理醫生!”
“閉嘴,文盲!這玩意怎麼可能是蛆?”小桂法醫捻著一條蟲懟到蔡麟的護目鏡前,氣沉丹田道:“人家叫屍蠹!”
蔡麟:“……”
五分鐘後,屍體停在河灘邊的擔架上,蔡麟蹲在不遠處吐得撕心裂肺,軟著兩條腿向眾刑警伸手,所有人齊刷刷向後退了半步,連警犬都扭頭鑽到了訓犬員身後。
蔡麟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剛要抹眼淚罵街,就只見吳雩拎著一瓶礦泉水走來。
“嗚嗚嗚我就知道只有小吳才是我人美心善的寶貝兒……你幹嘛?!”
吳雩停在十米外,彎腰把礦泉水瓶放在地上,輕輕踢了一腳,讓水瓶骨碌碌滾向蔡麟,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屍體高度腐敗,頭面嚴重變形,暫時無法斷定身份,待會回去我們要取個肋軟骨來做DNA對比,但腳上所穿的紅色膠鞋跟監控中郜靈腳上那雙完全一致。結合環境、濕度、溫度,以及屍體呈現出的腐敗現象來看,死亡時間應該是一周左右,蛆蟲和屍蠹的孵化程度也初步符合這一判斷。”
步重華戴著雙層口罩站在兩三米以外:“致死原因呢?”
屍體停在河灘邊,因為搬動的關係似乎比剛才更膨脹了,四肢仿佛泛著油光的象腿,周圍十米以內連警犬都不敢接近。小桂法醫全身上下防護服罩得嚴嚴實實,用鑷子把蛆蟲一條條夾進玻璃瓶里,搖了搖頭:“不好立刻斷定,不過屍體頭部、肘部、背部有明顯外傷,枕骨按壓似乎有輕微骨擦感,可能跟致死原因有關係。”
“鈍器傷?”
“不好說,腐敗得太厲害了,創角、創緣都非常模糊,而且現在沒法肉眼觀測創腔。你看我只要把這創口一扒開……喏,全是高蛋白,就算有組織間橋也都被破壞完了。”
“不能通過骨片大小來判斷麼?”步重華盯著那堆白花花的高蛋白問。
“嘖!步哥是內行人。”小桂法醫打了個響指:“回去我們第一件事就先開顱看看骨折線和骨片大小,結合現場環境來看,如果骨片大的話,石塊木棒一類兇器大概沒跑了;如果骨片小的話,我猜也有可能是用那個筆記本電腦的銳角砸的。”
步重華面色微凝。
兇手殺死年小萍時正中心口,一刀斃命,堪稱是乾淨利落,但殺郜靈時卻製造了多達七八處外傷,甚至還打碎了她的顱骨——暴力血腥的虐殺方式往往暗示著兇手與死者之間微妙的情感聯繫。
為什麼要採取兩種迥異的殺人手法?
難道說,這兩個女孩子對兇手的意義完全不同?
“華哥,快過來看!”廖剛一頭鑽出泄洪洞,小跑著衝下陡坡:“我們發現了這個!”
步重華雙手插在褲袋裡,一回頭——廖剛手上一個黑乎乎沾滿泥土葉片的東西,赫然是監控圖像里郜靈拿的那個書包!
步重華拔腿就迎上前,隨便拽了個痕檢員扯下手套戴上,剛把書包接過來,心裡就咯噔一下——那包相當大,但拉鏈是開著的,而且比想像得要輕。他把手伸進去翻了翻,裡面只有錢包、鑰匙、化妝品、餐巾紙衛生巾、兩件舊衣服等零碎雜物,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