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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麼辦哪現在,”半晌屋裡終於響起張小櫟膽怯的囁嚅:“他,他要是就不交代……”
——是啊,年小萍被害現場至今篩不出物證,兇器已經消失在了暴雨中的四里河,郜靈被害現場除了那個染血的石塊之外什麼也沒有……
一陣急促的腳步從外面傳來,緊接著門被推開了。
所有人不約而同回頭,只有步重華仿佛已經預知到了什麼,只見小桂法醫挾著一隻牛皮文件袋,一邊摘下口罩一邊大步流星走進屋:“步支隊,這是你讓王主任趕在審訊結束前做的比對,他讓我立刻把結果給你!”
唰唰幾道目光集中在那個文件袋上,步重華抽出裡面的證明材料,只翻了兩頁,眼底便浮現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果然。
張小櫟好奇心爆棚,探頭探腦想要去偷窺材料上寫了什麼,無奈一個字都看不懂,還因為傾斜幅度過大險些原地絆個跟頭,被步重華轉身準確抓住,順手推給椅子上的吳雩,示意這小煞筆由他看管,然後推開訊問室的門走了進去。
李洪曦如一隻鬥敗了的公雞似的坐在那,半張臉歪著,眼珠狠狠瞪著空氣,胸腔不斷發出破風箱似的喘息。聽到步重華進來,他一個激靈扭頭望去,眼珠里幾乎要射出噬人的精光:“我說了不管誰來都沒用,我一個字都不會……”
“不用說。”步重華把文件袋輕輕丟在他面前,說:“我是來恭喜你的。”
“?”
李洪曦瞳孔急促張大了,只見步重華頓了頓,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恭喜你當父親了。”
“儘管只當過短短的四個月。”
第25章
“臥槽!牛逼!”張小櫟一拳擊在自己掌心, 興奮道:“這下他跑不掉了!”
單面玻璃外人人精神振奮, 熬了幾天的刑警們喜形於色, 所有疲憊都在頃刻間一掃而光——然而張小櫟無意回過頭時,卻只見吳雩靜靜地坐在角落裡,面色冷淡沉鬱。
“小吳哥?”張小櫟不由奇道。
“……”吳雩微微一搖頭, 什麼也沒說。
“怎麼樣,聊聊吧。”步重華坐在書記員起身讓出的椅子上,隨意把襯衣袖口往手肘上一卷:“第一次做父親感覺如何, 李先生?”
如果說剛才李洪曦面對孟昭只是臉色發青的話, 現在就是面若死灰了。被冷汗浸透的頭髮濕淋淋貼在腦門上,眼珠就像兩顆黑色的塑料珠子泡在血水裡, 儘管嘴巴像是凍住了一樣張不開,但牙齒卻止不住地打戰, 發出高頻率的咯咯聲。
“我……”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我……”
“你是什麼時候認識她的?”
李洪曦直直瞪著步重華, 神經質抓撓左手虎口上那個疤,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都肉眼可見地在抖,抖得手銬都不斷發出嘩啦啦聲。他這樣根本說不出話, 步重華招手問書記員要了杯水, 起身放在他面前,在咫尺之距回視那雙渾然不似活人的眼睛:“說實話吧,李洪曦。你受過高等教育,應該知道自己已經跑不掉了,主動合作和堅決抵賴呈現在最終案卷上的書面陳述是不一樣的——你也不想讓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變得更難過, 是不是?”
“……”李洪曦發著抖拿起那杯水,五指一下把塑料杯掐變了形,大半杯嘩地潑在身上,那冰涼讓他狠狠打了個寒戰,仿佛瞬間被驚醒了。
“好……好,”他語無倫次道:“我說,我說,我都告訴你,我沒有想殺她,我沒有想殺她,我沒有……”
“你沒有想殺她?”步重華重複道。
“是,是。”李洪曦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勒索我,是她勒索我!”
——勒索。
劉俐毒癮發作時顛三倒四的話再度響起:“……也就郜靈那賤骨頭認不清現實,還做夢說她有‘大生意’,只要做完了大生意就能發財……”
眾人眼底都難以掩飾地露出了不忍:原來這就是她夢想中的“大生意”。
那處世未深的小姑娘是如何懷孕,如何做上發財的夢,又如何在那潮濕陰冷的泄洪洞中被石頭一下一下、活活砸死的呢?
步重華淺色的瞳孔卻沒有絲毫情緒,就那麼靜靜盯著對面那張變形的臉。他那無懈可擊的冷靜讓人根本摸不清深淺,半晌才終於緩緩坐回到椅子上,注視著對面崩潰的犯罪嫌疑人,簡短地吐出了兩個字:“說吧。”
“我是在洗浴城認識她的。”李洪曦重重咽了口帶血的唾沫,用這句話做了開頭。
“她說她是津海下面嘉瑞縣的人,我之前出差去過那裡,跟她有幾句共同話題,慢慢就熟悉起來了。那大概是四五個月……或者五六個月之前的事,我出錢買過她幾次,純粹是鬼迷心竅……後來沒過多久她失蹤了,我也沒放在心上,像她們那樣的小妹來來去去太常見了。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多月前她突然又主動聯繫我,跟我說她懷孕了,孩子肯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