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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器從肋骨縫隙間向下刺入,直取心臟,長三點五厘米左右,深七點五厘米,從形狀來看應該是一把雙刃利器。雙刃刀在劈刺中非常容易造成細小傷痕,但死者皮膚上卻沒有試探傷、抵抗傷、掙扎格擋造成的劃傷,雙手及手臂內外側都沒有任何條件反射擋刀留下的痕跡,衣物布料破口平滑且周邊完整,這說明什麼?”
蔡麟認真地托腮傾聽,吳雩也沒吭聲。
“——首先,年小萍確實是在毫無防備、很可能驚呆了的情況下被一擊斃命的。其次,兇手非常熟練且力氣極大,殺人的心理素質極其高,不可能是個事後慌不擇路偷鄰居家摩托車逃跑還被交警抓住了的小混混。”
吳雩目光微動,只見步重華放下年小萍冰冷的手,重新拉上了屍袋。
“那,那您不會真信那骷髏殺人的口供吧?”蔡麟還是很猶豫:“這作案過程也太扯了……”
“蔡麟,你得記住一件事。”步重華說:“很多時候目擊者的口供與事實大相逕庭,但那只是從另一個角度描述了真相。”
蔡麟的表情更迷惑了:“也就是說——”
“步隊,步隊!”這時廖剛深一腳淺一腳地從遠處走來,大聲道:“我讓才英區派出所把目擊者提過來辨認現場,現在人已經到了!”
他們幾個人同時扭頭望去,只見一輛警務車停在河岸邊的石灘上,刑大隊長親自帶兩個輔警押著一名少年,把他扯下車,遠遠往這邊走來。
“那就是何星星,看著不高吧?差倆月才滿十八。”廖剛搖頭一哂:“幸虧沒成年,我聽小崗村派出所的人說,這小子將來十有八九是個要‘上山’的主兒,看守所都留不住他……”
話音剛落,只見那少年突然一個趔趄,望見了警車邊鐵架上的屍體,直勾勾站住了。
“幹嘛?走啊!”輔警不耐煩呵斥。
“……年……年……”何星星嘴裡咕噥出幾個音符,突然抱頭大叫,連滾帶爬往後躥:“鬼!鬼!有鬼!”
他的尖叫相當悽慘,周圍空地上所有人唰唰望去,連刑大隊長都急了:“幹嘛呢?給我站住!”
“不是我乾的!不是我!”
“站住,不許動!”
“不是我!有鬼!啊啊啊啊別過來,別過來!”兩個輔警愣抓不住何星星一個人,這瘦小的少年簡直嚇瘋了,掙扎中被勒得直翻白眼,滿臉驚慌猙獰:“是鬼!是鬼!!啊啊啊饒了我!饒了我!啊啊啊啊——”
悽厲的尖叫在現場久久徘徊,眾人面面相覷。
“我艹,”廖剛也驚呆了:“現在怎麼辦?”
“押回車上,讓老鄭他們看著。”步重華當機立斷,說:“蔡麟,你親自去審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具死人骷髏從草叢裡鑽出來,你眼睜睜看著它拿刀殺了年小萍?!”
半小時後,派出所警務車裡,蔡麟提高聲音,充滿壓迫的審問一字字砸在了對面少年的臉上。
何星星黑、瘦,兩手就跟倆枯枝似的戳出袖管,神經質地緊緊抓在一起,滿頭天生的捲髮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都已經乾結住了,瞪大的眼睛空虛無神,直勾勾盯著車廂空氣中漂浮的灰塵。
他臉上黑一道灰一道紅一道,額頭上頂著塊紗布,邊緣還隱約透出乾涸的血跡,顯得那呆滯的眼神格外嚇人。
步重華站在打開的車窗外,向里揚了揚下巴,尾音隱約有些不悅:“那是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幾個派出所民警同時叫起苦來:“真跟我們沒關係!”“他自己弄的!”“簡直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這次!……”
“兇殺大案未成年,萬般手段也不敢上啊,是這小子自己跟狂犬病發作了似的。”刑大隊長苦著臉解釋:“您是沒看見那勁頭,我們隊小張不過多問了句‘那骷髏怎麼可能會動呢’?完了這小子立馬就瘋了,又是賭咒發誓又是跪地求饒還自己咣咣往車窗上撞,要不是我衝進去攔得快,他能現場給咱們上一出跪釘板!”
邊上有民警小聲嘀咕一句:“演的吧……”周遭頓時投來好幾道瞪視。
步重華淡淡道:“你去隔壁叫個中戲畢業的來試試能不能演這麼真?”
民警縮著脖子不敢言語了。
“我沒撒謊,我沒撒謊,不是我殺的……”何星星用力抓住頭髮,頭皮屑雪片樣的往下掉,乾裂的嘴唇不住顫抖:“真的不是我殺的,就是鬼,是鬼,你們為什麼不肯相信這世上有鬼!……”
蔡麟毫不留情打斷了他:“五月二號當晚十點,你在組裝廠門口等到年小萍,一起坐上公交車回家,十點四十分下車後直到案發期間再也沒人見過你倆。你為什麼偏偏要在那天晚上去接她?”
“我沒有,不是我,我……”
“我問你為什麼偏偏要在那天晚上去接她!”
“我喜歡她!”何星星嘶啞吼道:“因為我們在耍朋友!我沒有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