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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大興顛顛跑去邀功:“劉哥,劉哥您可總算來了,我……”
“所以你現在想怎麼樣?”吳雩平淡地問,“——‘老鎦子’?”
十多年生死歲月沒有給吳雩的外貌帶來太大改變,除了眼角下的細微痕跡,五官神情都一如當初,只是聲線有點沙——那可能是當初剛入獄時,被姓劉的他們那幫老犯人抓住逼著喝髒水,後來咽喉感染了的緣故。
但那真的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像光潔的石碑表面被無意刮出一道痕跡,但很快被更狠、更重、更密集的風刀霜劍所覆蓋,最終沒人能從傷痕累累的石碑上找出它的第一道印記。
如果老鎦子不出現,他根本都不會再想起當年還有那麼一幫人。
姓劉的抬手擋住年大興,連看都沒看這嘍囉一眼,只死死盯著吳雩:“我們道上做生意的,講究的就是個公平……”
吳雩迅速向四周一掃,略微退後半步,但同時後面堵巷尾的小混混立刻逼上前來。
“當年你砍了我一隻手,現在我連本帶利只要你一條胳膊,不算過分吧?”姓劉的一抖光禿禿的左袖口,厲聲道:“我倒要看看現在還有誰幫你,給我上!”
話音剛落,小馬仔們唰唰舉著菜刀撬棍,從前後撲了過來!
腦後菜刀凌空劈下,吳雩閃身避過耳側刀刃,空手套住前方鐵棍,閃電般向後一推,鐵棍底部當場將那馬仔打得胸骨爆裂,一口血當空噴了吳雩身後那打手一臉。就在這半秒不到的空隙中,吳雩飛起一腳將菜刀踹飛,刀面“當!”地重重打在圍牆上,鐵石交激出一道耀眼火光!
姓劉的又驚又怒:“媽的——”
沒人能看清吳雩的動作,只見他匕首一拋,反手握住,就勢毒牙般捅進馬仔腹部,連血帶肉一拔而出,在對方慘叫的同時發力一躍,單手撐牆,三兩下直接躥上了牆頂!
“給我追!給我弄死他!”姓劉聲嘶力竭:“艹他媽!”
“什麼意思,反追蹤?”步重華眉峰一跳:“現在還有什麼牌子的手機能做到這個?”
“是,根據機器反饋來看,應該是通過限制基站指令和修改後台參數,針對我們現行的追蹤系統模擬了假定位。王主任說他以前見有人這麼弄過,但網絡信號會受到很大限制,新款智能機是做不到的,除非老機型才可以。”蔡麟舌頭幾乎打結,“現在怎麼辦,老闆?”
步重華一時發不出聲來,眼前突然浮現出吳雩傷痕累累的腰背,以及肩上那說不出怪異的飛鳥刺青。
為什麼“失聯的”年大興會突然出現在分局門口,正巧撞上吳雩?
為什麼吳雩明明不清楚案情進度,卻知道立刻拔腿去追年大興?
案情如重重迷霧,被一絲極端危險的直覺驀然刺穿。這時突然只聽蔡麟突然叫起來:“老闆!技術隊追到年大興的手機定位了!”
“在哪?”
“稍等我先看看,定位在——在……”蔡麟聲音一頓,驀然輕了下來:“……華哥,目標離你直線距離一百二十米。”
步重華心神一沉:“發給我,快!”
“在那邊!”“追!”
吳雩在屋頂疾行,三步並作兩步躍過屋檐與牆頭的空隙,猶如月光與霓虹交錯中的獵豹。馬仔們在窄巷中一窩蜂地追上去,但你推我擠根本追不上,混亂中有人大叫:“劉哥他要跑了!怎麼辦?!”
姓劉的咬牙切齒,那隻缺失的殘臂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斷口仿佛再次生出了被活活剁斷的感覺——其實那瞬間是沒有痛覺的,因為刀刃太快,神經來不及將痛覺反應給大腦。但那任人魚肉的恐懼絕望,以及足以將半個身體凍僵的森寒刀鋒,卻永遠刻在了靈魂里,時至今日都仍然能讓他感覺到劇痛。
“是哪只手?”他還記得自己被按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那年輕人蹲在旁邊,眉眼五官還是非常清晰,但眼底堅冰似的沉靜卻已經跟監獄裡那陣子完全不同了,他問:“是哪只手摸的?”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當初的反應了,應該是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哭哀求。但年輕人無動於衷,拿刀比劃了一下,真的只有一下。
“行吧,”他說,“既然你說不出來,我就隨意了。”
姓劉的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臥薪嘗膽,辛苦籌謀,熬過了這好幾年的大牢,還沒來得及出去東山再起,就先被砍掉了一隻手。他也沒想到當年那個成功越獄偷渡的年輕人既沒有死在緬甸,也沒有混成一方梟雄,而是又回來了,還橫跨大半個中國來到華北腹地,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面前。
“不能讓他跑了,決不能再讓他跑了……”姓劉的牙縫裡嘶嘶吐著涼氣,然後心一橫,摸出手機:“喂!‘三頭眼’?”
對面立刻叫了聲大哥。
“帶人從外包抄,把那小子給我堵在巷子裡弄走!記住,弄不走就弄死,不能留活的!”
“明白!”
姓劉的狠狠摁斷電話,眼一橫瞅見跟在後面搓手的年大興:“你他媽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