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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雩意外望向步重華,只見他久久盯著放大的圖片,淺色眼珠一動不動,眉峰在燈光下微微擰起。他白襯衣鬆開了兩個扣,露出的脖頸線條因為屏息而微微繃起,手指拿著筷子僵在半空,許久突然啪地輕響將筷子一放。
“兩個月以內我見過的人都不會忘,”他喃喃道,“我見過這個人,而且……而且就是這個角度。”
——這是個自上而下的角度。
可我為什麼會從上往下地看人,在什麼情況下才會站在高處往下看?
“巴老師能‘聽見’大紅龍的聲音,他不可能被抓,你騙我!你騙我!……”
這個人是否跟警方有某種聯繫,或具有提前探知某些政策和動向的社會關係?
李洪曦不同尋常的掩護,被稱作“大生意”的人骨頭盔,最開始警方對祭祀殺人的錯誤判斷,五零二專案偵辦過程中可能向外界透露消息的任何紕漏……
步重華閉上眼睛,照片上昏暗糜亂的KTV背景仿佛印在他腦海中,隨即距離拉遠,背景切換。“巴老師”仿佛活了過來,他疾步向前,穿過百葉窗……
百葉窗。
仿佛亂麻中一閃而出的線頭,步重華的記憶順著它抽絲剝繭,閃電般再現出那一刻情景——他站在分局二樓會客室的百葉窗前,挑開縫隙往下望去,一輛轎車停在大樓門前台階下,陽光反射金屬車頂上;一個蒼老蹣跚的身影險些滑倒,車門邊有個青年搶上前扶……
記憶的鏡頭釘在那青年身上,隨即旋轉、放大,清清楚楚映出他白圓斯文的臉,和隨時隨地都像是眯著的吊梢眼。
“……”步重華看向吳雩,臉色有些說不出的古怪:“餵。”
“怎麼樣?”吳雩有點緊張。
“你的立頓紅茶包……可能是白泡了。”
吳雩與步重華對視,腦門上緩緩冒出一個:“?”
·
數輛警車唰拉停在居民樓下,廖剛躍出車門,一邊打手勢指揮現場刑警,一邊匆匆對手機回答:“是步隊,是我知道了……探組已經分散到目標研究所、他兒子家、公司和幾個經常去的地點,我們現在到了目標家樓下……是,一旦發現隨時向您匯報!”
廖剛掛斷通話,斷然一揮手:“走!”
咚咚咚!咚咚咚!
“誰呀?”
咚咚咚!!
一名老太太推開防盜門,還沒反應過來,幾個刑警已經按住她迅速擠了進去:“哎你們!——”
廖剛舉步走屋,背手站在客廳門口。
整個家裝修古色古香,花梨木多寶閣上擺放著各色玉器,牆上電視播放著晚間新聞。一名老人坐在紅木沙發里,面前茶几上還攤著報紙,老花鏡後射出嚴厲的目光:“你們這是幹什麼?來抄家嗎?”
廖剛沒有回答,這時只見一名刑警從書房裡匆匆走來,將手裡的相框遞給他:“廖副!您看!”
照片上七八個學生簇擁著眼前沙發上這名老人,離他最近的那個青年略微白胖,笑容可掬,眉毛上有一顆鮮明的黑痣,赫然是年輕了幾歲的“巴老師”。
照片下方一排燙金字樣:XX社科研究所實習結業惠存。
“陳老,”廖剛把照片向陳元量面前輕輕一丟,居高臨下道:“跟我們走一趟吧。”
第43章
凌晨兩點半。
正是酒吧臨近打烊的時候, 卡座杯盤狼藉, 舞池人影闌珊, DJ也換上了Emergencia d\'amor這類慢搖樂曲。領班點出今晚開的酒類清單,旺季以來生意不錯,但老闆心情卻仿佛不是很好, 只隨便看了兩眼便點點頭,吩咐:“今晚我還睡這樓上,你讓值班的靈醒著點, 一旦發現可疑的人或車輛靠近店門就馬上通知我, 別耽誤。”
——老闆已經夜宿辦公室連續半個月了。領班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問, 一疊聲應承:“哎!您放心,我明白!”
老闆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招手示意兩個人高馬大的保安跟著自己,穿過舞池向後堂走去, 微白圓胖的身影在金屬玻璃牆上一晃而過。
就在這時——嘩啦!
舞池中還有零星身影隨旋律晃來晃去,一名身穿紅絲裙的女子大概是喝醉了,踩著高跟鞋踉蹌撞上來, 半杯殘酒猝不及防潑在老闆身上, 隨即整個人歪倒了下去。
保安立刻:“怎麼回事!”“讓開點!”
老闆心煩意亂地看了眼,只是個女的而已。
這女子大概三四十來歲,披髮紅唇,身材緊實有致,雖然已經不是青春少女了, 但在迷離燈光下更顯出一股成熟幹練的風情——並不是他特別偏好的小姑娘,但也很少有男子不喜歡這個類型的。
老闆近來風聲鶴唳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下,順手扶起女子彬彬有禮地問:“女士是累了嗎?我扶您去吧檯那邊休息?”
女子醉眼朦朧地看了他一眼,大概見老闆面相文質彬彬的不像個壞人,紅唇一勾笑了起來,慵懶地拖長了尾調:“我要你扶我去那邊——吹吹風——”說著腰身一擰向後退了半步,那一字細帶的高跟鞋如同踩著舞步般,就把老闆一步步勾出舞池,引向了酒吧的玻璃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