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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作像被雷劈中一般定住了。
光束延展向前,盡頭幾排空蕩蕩的鐵架之後,一個女人正俯在地上,大張的雙眼猶如兩隻青燈,與空地上的眾人幽幽對視。
她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血流滿地,早已死透了。
第110章
“傷者血壓80/40mmHg, 還在往下掉!”
“立刻準備手術, 通知血室備血!”
“護士!護士!兩支吸引器不夠再加一支!!”
……
一名護士在前狂奔開路, 身後醫護人員推著急救車鐵輪,轟然衝進早已大敞的手術室,隨即亮起了搶救中的紅燈。值班醫生頭髮早已被汗濕透, 摘下口罩問:“兩位就是兩名傷者家屬吧?”
幾名南城支隊刑警站在手術室門外走廊上,嚴峫江停守在門邊,兩人臉色都被慘白燈光映得極不好看。
“步重華, 肝臟挫傷, 腹腔內多器官多發挫裂傷,腹腔內出血, 需要立刻進行手術。”醫生抽出知情書塞給嚴峫,又轉向江停:“傷者吳雩, 情況比較複雜,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江停一動不動, 數秒後才吐出兩個字:“……你說。”
“傷者在車禍中顱底骨折,骨折埠劃破了動脈血管顱底段,本應立刻造成顱內大出血, 但出血點被凝血塊及時堵住了, 因此奇蹟般多堅持了好幾天。但不幸的是,幾天後因為凝血塊開始溶解和傷者擅自移動的原因,血管再次產生破裂,形成出血,送院時口鼻出血已達近2000毫升, 再晚半小時可能連搶救都來不及了。”
醫生頓了頓,同樣抽出另一張知情書遞給江停:“我們已經為傷者建立了輸血補液通道,準備嘗試在傷者股靜脈插入導管,看能否對頸動脈破裂處成功實施栓塞。但因為已經拖了超過72小時,手術成功率並不很高,希望家屬做好準備並全力配合。”
江停手指緊緊攥著那張紙,紙面甚至被抓住了幾道皺褶,但他聲音還保持著強壓的平穩:“一切聽醫生的。”
值班醫生點點頭,沒有精力多說,轉身拔腿沖回了手術室。
“宋局!”“宋局來了!”
宋平沒來得及坐電梯,自己跑著奔上樓道,一院副院長正快步跟在他身邊低聲解釋什麼,應該是在用比較委婉些的語言重複剛才值班醫生的話,末了只見他鐵青著臉一點頭:“知道了,請務必全力施救。”
然後他沒看周圍警察,徑直大步走上前,站定在嚴峫和江停兩人面前,似乎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那般張了張口,最終呼出一口滾熱的氣,言簡意賅道:
“現場發現了彭宛的屍體,是他殺。”
空氣唰然一凝。
“她兒子也死了,不過是因為嚴重虛脫缺水,五分鐘前剛宣布搶救無效。”
周遭霎時鴉雀無聲,沒人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嚴峫才僵硬地迸出三個字:“……誰幹的?”
誰幹的。
宋平搖著頭,嘴角似乎要提起一個充滿了苦澀和嘲諷的弧度,但又虛脫得連力氣都沒有,半晌才直視著他們兩人的眼睛,極其難看地擠出一笑:“你們最好先弄清一件事。”
“囚禁步重華、吳雩、彭宛、陶澤四人的是港口區廢工業貨櫃集散地一座廢棄已久的倉庫,綁匪在倉庫大門外部上了鐵鎖,而四名人質在大門內部上了門閂。也就是說,在被囚禁的這72小時內,綁匪進不去,人質出不來,現場幾十名技偵經過仔細勘察,確定沒有發現任何可以進出的地道或暗門。”
“兇案現場是一間內外雙密室,而殺死她的,是密室里的人。”
“……不可能,”嚴峫顫聲道,“不可能,他們沒有動機,幹嘛要這麼做?”
宋平沙啞道:“他們有。”
他從衣兜里拎出一隻小型物證袋,嚴峫一把拿過來,赫然只見物證袋裡是被技偵拼湊起來貼好的紙條,紙條上兩行紅字依稀可辨:“這——”
“這是從步重華褲兜里發現的,推測是綁匪的命令,紙條上只有步重華和吳雩兩人的指紋。”
嚴峫神情一片空白,看向江停,正對上了江停同樣空白的臉。
“必須是‘一個人殺了另一人’,才‘你們都可以出去’。也就是說自殺是不行的,虛脫致死也不行,綁匪的目的就是要逼囚徒犯下謀殺罪。”宋平沉聲道:“我也不願意相信是他們倆當中的任何一個殺了人,但事實就是如此,法醫確定彭宛死於他殺,一把匕首刺破了她的心臟。”
“……”
在極端走投無路的絕望中,在對獲救完全喪失最後一絲希望的絕境下,如果你是步重華,而對面是屠殺你家滿門的大毒梟的女兒,你會怎麼做?
即便你有絕對的正義感、精密的自控力、機械般收放自如的恩怨愛恨,寧願自己死也絕不打破心中的原則和信仰;但如果你的愛人正在你懷裡大出血走向死亡呢?
原則還那麼堅不可摧嗎?
正義還那麼黑白分明嗎?
“……我不相信這世上有絕對的密室。”突然江停突兀地開了口,語調喘息而斬釘截鐵:“多少密室最終都證明了只是謀殺伎倆,機關、地道、門鎖、障眼法……有些密室確實沒人能進出,但兇器卻可以,只要仔細找總能找到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