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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川流不息,行人摩肩接踵,馬路對面的大門上清清楚楚寫著藍底白字招牌——建寧市公安局。鏡頭停頓兩秒,似乎是刻意讓秦川有機會把這幾個字看清楚,隨即轉向不遠處人行道邊的一輛銀色G65,只見車窗降下一半,一名裹著灰色風衣相貌非常文雅的年輕人正坐在駕駛位上,手機螢光映出了他那張無比熟悉的側臉。
“確定,非常確定!”秦川沉痛而激動地:“我已經做好了為他隱居禱告終生吃素的準備,快動手!”
“不再等等?” 鯊魚笑問。
下一刻,畫面又微妙一轉——建寧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長嚴峫出現在鏡頭裡,臉上隱約帶著笑意,大步流星地穿過街道,徑直走向G65,衣角隨風揚起毫無防備的弧度。
秦川:“………………”
足足半晌沉默,鯊魚戲謔道:“還那麼確定嗎?”
秦川低下頭,良久後用力搓了把臉,長長吁出一口氣。
“你要是早幾年這麼問我,或許答案會跟今天非常不同,但我現在卻突然覺得國境線也沒那麼不容易過了。”他真心實意地說:“畢竟我這個人,大家都知道我從來都是把發誓當飯吃的。”
鯊魚爆發出大笑。
幾十把衝鋒鎗在喀拉聲中齊刷刷收了起來,秦川終於從躺椅上站起身,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無可奈何地道:“不過我做掮客價格不便宜,要是這趟不收費,傳出去以後就再沒法收費了,搞不好以前那些被宰過的主顧還得有樣學樣,排隊上門來輪流爆我的頭。所以或多或少你都得給點,算是我被你僱傭了,以後還能在道上立身——反正你有錢,要麼咱們先付個定金,成嗎?”
這話說得很合情合理,鯊魚收住笑容,上下打量秦川,只見他除掉眼鏡的遮擋後更是滿臉無辜,料想這個手無寸鐵的前刑警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便淡淡地道:“可以。你想要多少錢?”
誰料秦川挑起半邊眉梢:“我不要錢。”
他轉身踩著滿地碎磚瓦礫,走向剛才被衝鋒鎗打得七零八落的店鋪,渾然不在意碎成蛛網的玻璃門和塌了一半的櫃檯。明暗裡無數武裝槍手眼睜睜盯著他悠閒的背影,只聽裡屋傳來老式印表機咯吱咯吱的聲響,少頃秦川拿著一張畫像掀簾而出。
一名槍手接過畫像,警惕地疾步倒退,將畫像遞給鯊魚,後者當即意外地“噢”了聲:
“不是女人?”
秦川:“……”
他婦女之友的美名大概已經衝出建寧走向世界了。
“我還以為你不是要錢,就是要女人,”鯊魚將畫像稍微拿遠,又向那破破爛爛的店鋪仔細打量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麼,饒有興味問道: “沒想到你口味還挺特殊,別是有什么小眾的愛好吧?”
“過獎,我只是有收藏方面的癖好而已。” 秦川謙虛道:“開價太高的憑我自己買不起,只好宰客了。”
兩人對話親切客氣,好似一對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而剛才那槍林彈雨的殘酷場景都渾然沒發生過。鯊魚沉吟半晌後微微一笑,十分開明且尊重別人愛好隱私似地聳了聳肩,說:“是嗎?既然這樣的話沒問題,你要的定金很快就能送到你面前。”
然後他反手將畫像交給手保鏢,打了個請的手勢:“撣邦軍警應該很快就要來包圍這裡了——上車吧秦隊,歡迎合作。”
遠處山路上樹影呼嘯,風中正隱約傳來軍用卡車飛馳的聲響。
秦川為人倒挺乾脆,啥都沒帶,提腳就走,在保鏢“護送”下彎腰鑽進車門,隨即十多輛防彈吉普車掉頭向集市外駛去,噗通噗通幾聲悶響,將滿地屍體碾壓出了一道長長的血路。
“所以一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窗外景物迅速飛退,秦川被兩名持槍保鏢夾在后座中間,在行駛顛簸中閒聊般問:“馬里納亞海溝下線整整一年,估計連國際刑警都以為你已經死了,還有傳說一名臥底單槍匹馬狙擊掉了你整支武裝部隊——哎,所以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鯊魚從副駕座扭過頭盯著他,眼神直勾勾地,臉上不辨喜怒。
車廂里除了轟鳴之外安靜異常,足足過了很久,正當秦川以為他不打算回答了的時候,鯊魚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口反問:
“你知道‘畫師’嗎?”
“誰?”
鯊魚慢慢笑起來,瞳孔深處閃爍著陰冷的蒼藍。
“十年前,我最得力的安全主管亞瑟在東南亞落網,而我用盡辦法都查不出幕後那隻手是誰,最後便以為警方只是多了點運氣。直到一年前他終於親身出現在我面前,如同地獄中前來索命的厲鬼,我才意識到原來這麼多年過去,我在北美出售芬太尼、在墨西哥建立冰毒工廠、在荷蘭架設深網伺服器,讓連發三道紅色通緝令的國際刑警都束手無策,卻始終沒走出過他的狙擊範圍。”
“畫師,” 鯊魚頓了頓,輕聲道:“把他帶到我面前的不是運氣,而是命運。”
秦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但你還活著,那麼想必是他死了?”
車前大片罌粟田一望無際,在陽光下潑潑灑灑。鯊魚回頭望向前方,後視鏡中映出他那雙帶著笑容的灰藍色眼睛,仿佛遙遙惦念故人,但其中嗜血的暗示卻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