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
“我沒意見,就算你閒著沒事送二手,下屬又不嫌棄願意接受,那也OK;但剛才上車開鎖時我清清楚楚看見他口袋裡不僅有你的車鑰匙,還有你的家門鑰匙,為什麼一個普通下屬會有你這個強迫症工作狂自控兼自閉重度患者的家門鑰匙?”
步重華:“……”
“來,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嚴峫向後靠在椅背上,眼底閃動著勝利的光芒:“你倆是上下屬,還是上下家屬?”
“………………”步重華久久盯著他哥,半晌問:“你到底是來津海乾嘛的?”
嚴峫挑起眉角,還沒來得及乘勝追擊,吳雩端著甜點盤迴來了——盤子裡整整齊齊壘著六個奶黃水晶包。
“嚴隊,您吃。”吳雩拘謹地把盤子向前推了推。
“謝謝親,我不吃親。”嚴峫有禮貌地說,“但我一向對喜歡吃奶黃包的人充滿了好感,你吃吧。”
步重華看著自己的表兄,仿佛大白天看見了一頭史前怪獸。
“你知道最近出一條新規定,三督晉二督的那個考試必須要上培訓班對吧。”嚴峫轉向步重華,收起了剛才的話頭,說:“我去北京上他們新開的培訓班,路上正好聽說建寧起獲一批地下錢莊的交易記錄,其中又牽扯到你們局在查的案子,就順帶過來看看。那個廖副支隊是不是已經把相關材料發給你了?”
其實互通線索這種事,斷然不到需要支隊長親自出面的地步,嚴峫也不是沒事就去親戚家串門聯絡感情的人。
步重華遲疑了下,點點頭說:“確實,五零二殺人案牽扯到一個犯罪嫌疑人可能向境外走私宗教文物的事,我們正在追查。”
嚴峫點點頭,似乎在思索什麼,沒說話也沒吃東西。
“那個境外賣家叫寶三是吧?”過了會他突然又問。
“對,叫寶三。”步重華有一絲狐疑:“怎麼了,你們有這個人的線索?”
“……”
嚴峫一手撐著額角,沒有碰侍應生端上來的熱茶,就著玻璃杯喝了口冷水,面上表情似乎有些猶豫。
步重華也沒急著追問他,滿桌只聽見吳雩吃奶黃水晶包時極其細微的咀嚼聲,半晌才聽嚴峫終於緩緩道:“是的,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寶三是化名……他的真實身份曾經是一名警察。”
步重華有點意外,連吳雩都從奶黃包里抬起了眼睛。
“是我們建寧市局前禁毒副支隊長,秦川。”
秦川。
步重華在通緝令上見過這個名字,甚至對內網上發布的通緝頭像都很有印象——金邊眼鏡,俊朗斯文,氣質精幹沉著,完全不像作奸犯科之徒,跟黑警、毒梟、連環謀殺、叛逃離境等等罪名更是扯不上一絲聯繫。
但這個人的叛逃卻非常轟動,以至於公安系統內部至今都存在很大的爭議。
“他是我過命的兄弟,”嚴峫頓了頓,說:“也是我親手簽署了對他的通緝申請。”
嚴峫明顯不欲多言,端起玻璃杯又喝了口水。步重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周遭一時沒人出聲,只聽見不遠處餐廳鋼琴悠揚地流淌。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要跟陳元量做生意呢?”片刻後步重華問。
“他藏在境外做手工藝品生意,陳元量可能是他的供貨商之一。”嚴峫放下玻璃杯,沉聲道:“一年前秦川從建寧離開,取道廣西、雲滇,從中緬邊界越境,隨後可能是為了躲避毒販內部對他的報復仇殺,輾轉去了泰國和寮國,一直在金三角活動。我們最後的線報顯示有人看見他出現在撣邦,表面經營手工藝品生意,實際還在做掮客,擁有一張非常大的情報網。正因為這張網的存在,他才能屢屢逃過抓捕,甚至還過得挺自在。”
“直到上個月底,緬甸邊防傳來消息,撣邦一座非法集市被武裝分子持機關槍掃射,現場拋下了二十來具屍體,在其中一家被打成馬蜂窩的佛教手工藝品店裡,發現了秦川的血跡和指紋。”
“他死了?”步重華問。
“我不相信他會輕易被殺,除非眼睜睜盯著他在我跟前斷氣。”嚴峫話鋒一轉,“但他確實從此就失蹤了。”
兩人相對沉默片刻,步重華有些懷疑:“應該是被帶走了吧。”
“被帶走的可能性很大,但老實說我想不到他有什麼價值能出動一支武裝分子去血洗集市,綁架或尋仇都不像。何況……”
嚴峫聲音一頓,欲言又止,步重華瞅著他挑眉道:“何況?”
“……秦川不是那麼容易被威脅的人。”嚴峫終於說出了心裡的想法,“他隨時有一套非常完整的逃生機制,無論身處何種絕境都不會坐以待斃,而且骨子裡有一種極其毒辣的攻擊性。一般人如果被強大的反派威脅,想的可能是我怎麼逃出去,逃出去就能得救;他想的卻是我怎麼才能把對方吃掉,我自己變成強大的反派。”
“以我對秦川的理解,如果他身處危險之中,他不會浪費任何一個反噬的機會,所有看似無理由的舉動、不經意間的話,可能都是他向外界傳遞的信號。——所以如果你在審訊陳元量的過程中,聽到那老頭交代出任何關於秦川的信息,我希望你立刻通知我,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