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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雩從齒縫裡低聲怒道:“這事要是給人看見還不如咱倆直接過來搶劫的轟動性大,你是怎麼想的?”
“沒人能看見,這又不是南城轄區!”
“那也根本沒必要過來買戒……買那個東西啊!”
“為什麼沒必要?你上大街看看哪個人手上沒有你說的‘那個東西’?”
“那人家是正當夫妻,咱倆這——”吳雩咬著犬齒比劃了一下,只聽步重華冷冷道:“你覺得我們是什麼,炮友嗎?”
吳雩:“……”
這麼多年生死之間練就的演技拯救了他,吳雩硬生生把“那不然呢”咽了回去,知道如果這四個字出來自己恐怕活不到明天早上。
吳雩一手肘撐在玻璃櫃檯上,捂著額角閉眼片刻,終於嘆了口氣說:“買就買吧,反正你不能戴手上,否則要是宋局殺上門來我可不敢跟你保證活下來的人是誰。”
步重華冷冰冰道:“可以,你穿成項鍊掛胸前也行。”
“還有,你的那個我買單。”
步重華:“什麼?”
正巧櫃姐端著盤子笑容滿面走來,步重華怔愣數秒,轉向她道:“我改變主意了,把你們店最便宜的對戒拿來吧。”
櫃姐:“?”
櫃姐也跟著愣了幾秒,但不愧是機智而專業的導購人員,立刻轉向坐在高腳凳上的吳雩,認真道:“對戒是見證婚姻與陪伴終生最重要的東西,您忍心讓這位先生戴最便宜的戒指渡過一生嗎?”
吳雩客客氣氣地說:“您誤會了,我們其實不是……”
“其實價格只便宜一點,但您忍心讓這位先生留下終生的遺憾,每次看到手指都想起今天省下的區區幾千塊錢嗎?”
吳雩:“我們不是……”
“好的鞋子可以帶人走向幸福,好的戒指也可以圈住人一生的誓言,何必要在大喜的日子裡為自己和伴侶都留下一點點不完美的缺憾呢?”
吳雩:“……”
畫師可能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還有鬥不過珠寶店營業員的一天。吳雩張了張口,千言萬語卡在喉嚨口裡,半晌突然聽到身邊傳來動靜,只見步重華竟然在笑。
“就要這對了。”他就這麼笑著說,“拿來我試一下手寸,然後拿兩條鏈子穿起來……對,買單都由我男朋友來,他這個月可以拿到他老闆的工資卡,所以會突然變得很有錢。”
半小時後,吳雩跟在步重華屁股後頭走出金店,神情略微悻悻,但走兩步就忍不住掏出衣領里的戒指看一眼,又摘下來戴在手上,左右不斷打量。
這其實是件奇怪的事,步重華不是個太表露自己感情的人,相反他更加禁慾、克制,第一時間來買對戒這種急於在形式上標記自我的行為不像他能做出來的。
但他在審美情趣方面沒有任何問題,鉑金素圈非常貼手,邊緣略微收緊形成稜角,造型簡單而冷冽,比一般的弧形邊緣看上去更加獨特和有格調。
吳雩打量半晌,終於問:“其實你早就選好了對吧?”
步重華頭也不回:“是的,六七年前。”
——這麼早?
“當時他們金店出了一起搶劫案,兩區聯合偵查,南城支隊負責追蹤贓物流向,所以我接觸過他們店的產品圖冊,覺得這款對戒跟我母親當年送給我父親的很像……不過那對戒指現在都在骨灰盒裡了。”步重華眼底的笑意微微加深,說:“我一直覺得這個款式很好看,後來還讓技偵給我單獨拍了照,算是挺有紀念意義吧。”
吳雩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點點頭,嗯了聲。
他看著戒指在陽光下耀眼的反光,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我也願意把它帶到我的骨灰盒裡去。
但這個想法剛升起來就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奈和自嘲——想什麼呢,以後都不一定有個盒子裝你的骨灰,萬一成了哪塊土地里的有機肥可怎麼辦?
吳雩呼了口氣,把戒指摘下來重新掛回脖子上,只聽步重華說:“走吧,去買點菜回家做飯。”
“你不上班了?”
出乎意料的是步重華態度十分隨意:“不上了,過兩天再說。”
全津海市公安系統都知道姓步的是個工作狂,不管有沒有重案都能加班到晚上十二點,最多時連續兩個月沒有休過一天假。這回答簡直不像是他嘴裡說出來的,吳雩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去上班?”
步重華打開了G63的鎖,漫不經心道:“合法擊斃都被審成那樣,昨天才剛出紀委,今天誰愛去誰去吧。”
周圍路人紛紛回頭矚目這輛造型高調的鋼鐵豪車——G63雖然沒有它剛推出時那麼罕見,但也差不多等同於幾箱子的鈔票哐哐哐滿街跑,凡是所到之處回頭率無數,甚至紅綠燈下都有人降下車窗來打量,發出充滿讚嘆的嘖嘖聲。
它確實是一台集動力與安全性為一身的、結實到可怕的機械堡壘。但當它在鬧市街頭一騎絕塵而過時,沒人會想到它是步重華這種人會開的車。
吳雩走上前兩步,不知為何又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