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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燦爛的陽光不知何時失去了溫度,變得灰白陰慘,鳥叫也消失在了吹哨般尖利的風中。寒風透過窗縫席捲室內,將積灰呼嘯揚起,紛紛揚揚落在昏暗中安靜的家具上。
“……你要上哪去?”吳雩機械地向前走了一步:“步重華?”
外間仍然傳來步重華正常的聲音,像是對一切變化都毫無覺察:“快來喝!你的湯好了!”
吳雩恍恍惚惚地,一步步向前走出敞開的主臥門,下一刻腳步突然僵住。只見瓷磚地面上滿是浸透血跡的凌亂腳印,他順著那腳印往前看,地上、牆上、落地窗上滿是觸目驚心的血,步重華背對著他站在開放式廚房中,聞聲回過頭,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液體。
“你怎麼了?”他莫名其妙地問。
吳雩張了張口,被無形的東西堵住了咽喉,發不出聲音。
“來啊,”步重華微笑起來,終於轉過身,露出了被捅了無數刀的身體,脖頸、手臂、胸腔和腹腔還汩汩冒著鮮血,然後繞過櫥櫃向他走來:“快,快來喝湯。”
不,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特地為你準備的湯。”
誰把你變成這樣的?
“喝完我就要走了,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啊。”
你要到哪裡去?
吳雩一步步向後退,但敞開的臥室門卻仿佛被無形透明的牆堵上了,他根本沒有地方躲。只見步重華那帶著笑意的、陌生的面孔已經近在眼前,將那碗血紅血紅的液體抵到了他嘴邊,笑吟吟道:“來,喝一口——”
不要!拿走!
讓我的步重華回來!——
吳雩蜷縮在冰涼發霉的地面上,昏沉中聽見周圍響起雜亂聲響:鐵架哐當撞擊,隱約爭執扭打,女人悽厲慘叫,小孩嘶啞尖哭……這動靜持續了仿佛很久,然後一切都突然安靜下來,就像電影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靜得令人心悸,靜得毛骨悚然。
發生了什麼?步重華在哪裡?
吳雩的靈魂仿佛已經脫離了身體,漂浮在黑暗的幽空中,本能感覺到一絲不安。
就在這個時候,腳步終於再次響起,然後停在他身邊,隨即熟悉的臂彎把他從地上半扶起來,一滴滴溫熱腥甜的液體沿著他乾涸的嘴唇流進咽喉。
……他在給我喝什麼?
吳雩仿佛被鎖在了眼皮之後黑沉的世界裡,大腦凝滯住一樣無法思考,只能憑生存的本能蠕動喉嚨,將那斷斷續續幾十滴液體咽下去,少頃後虛軟得早已感覺不到的四肢終於升起一絲熱量。
“沒事了,沒事了……”他聽到步重華的聲音在耳邊呢喃,印下一個個精疲力竭的親吻,不斷重複:“很快就會沒事的,放心……”
吳雩忽略了潛意識最深處隱約的恐懼與心驚,他全身重量倚靠向步重華,最後一絲神智無聲斷裂,飄向了黑不見底的深淵。
至少在這一刻,他們還是緊緊相擁著彼此的。
如果永遠都可以這樣無間無隙就好了。
如果永遠都可以這樣緊牽著對方的手就好了。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突然毫無預兆地,地面傳來了隱約震動!
“……信號在那邊……”
“這邊有扇門,有門!……”
開始是輕微仿佛錯覺一樣的動靜,隨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似乎有很多雜亂腳步匆匆集聚在門外,然後響起了哐哐哐砸門和鐵鏈嘩啦掙動聲:“裡面有人嗎?喂!”“有人嗎?我們是警察!”
哐哐哐,哐哐哐!
“警察!”“有人嗎?”“退後退後退後!”
一名配了槍的巡警隊長示意其他人都遠遠退開,對準門上緊鎖的“鐵將軍”果斷就是砰!一槍,掛鎖的厚木門閂應聲而斷,彈殼叮噹掉地,但再推門還是不動。
“臥槽這裡面還上著鎖,哪個單位有破門器?”
“我我我!”後面有人立刻反應過來:“我們派出所車裡好像有,車就停在外面!”
“去拿!”
“快快快,在這在這在這!”
“小心!所有人退後!三二一——”
嘭!
鐵皮門撞開,飛彈上牆,被人一把撐住,久違的新鮮空氣一涌而入。緊接著十來道手電光束同時擠進門晃動,混亂中當頭只見門邊空地上兩道彼此緊靠的黑影,再定睛一看,頓時七嘴八舌叫起來:“我艹真有人!”“是步支隊!”
雜亂人聲一擁而上,但昏迷中的步重華吳雩兩人都無法知曉。他們被人七手八腳扶起來,手電筒一照就:“他倆都不行了,快打120通知市局!!”
“配電箱在哪配電箱在哪,這鬼地方是被拉閘了嗎?”
驚恐尖叫平地炸起:“——我艹!!排排排水管,有有有小孩要死了!”
小孩?!
幾個人同時沖向排水管,晃動的手電光下,赫然只見一名幼童一動不動趴在地上,滿臉青灰生死不知。所有人都只覺頭皮嗡地一麻,巡警隊長把手電往地上一放,發著抖抄手抱起小孩,這時卻只見手電在地上骨碌轉了幾圈,突然晃出遠處一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