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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叔叔在這個樹大招風的位置上, 不說步步驚心,也至少是如履薄冰,不指望你跟你弟弟能光耀門楣, 也起碼要能保全自身。你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你爸爸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干幾年?他退了以後誰罩著你,誰為你鋪路,誰為你收拾麻煩?”
宋卉咬著顫抖的嘴唇,聲如細蚊地憋出來一句:“我也沒有那麼沒用……”
“該長大了,宋卉。”步重華淡淡道, “你不是喜歡我,你的感情跟男女之愛無關。你只是本能地想找一個比自己大點、可靠點的人,好安心繼續當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操心的小女孩罷了。”
宋卉腦子裡一陣陣發懵,真的是這樣嗎?
那些口口聲聲的喜歡,難道都不是真正的喜歡嗎?
“生日快樂,小妹。”步重華抬手看了眼表,簡短道:“我先走了。”
步重華轉身走出包廂,只聽身後叮噹撞響,宋卉踉踉蹌蹌地追了兩步:“等,等等!你真的一直都把我當小妹嗎?為什麼你就從來就、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呀,一點點喜歡也行?”
最後幾個字她都帶上了哭腔。
步重華挺拔結實的肩線微微一落,似乎長長嘆了口氣,回頭複雜地望著宋卉:
“可能因為你小時候,我幫你換過太多次尿布的原因吧。”
宋卉:“………………”
宋卉站在那裡,表情如遭雷劈。
步重華轉身走出包廂,沒有理會見勢不對匆匆奔來的餐廳領班,大步走出水晶門,穿過下班高峰期擁擠的街道,鑽進停在路邊的越野車,用力抹了把臉,靠在座椅上。
——為什麼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
宋卉疑惑而委屈的聲音迴蕩在耳邊,漸漸變幻成了他自己內心越來越響亮、越來越難以忽視的質問。
步重華睜開眼睛,抓起手機,突然升起一股難以遏制的衝動。
你真的都一直把我當兄弟嗎?
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喂,值班室。”步重華撥通分局電話,沒人聽得出他聲音冷凝緊繃:“我們支隊今晚吳雩值夜班,他還在局裡嗎?”
“餵步支隊!”電話對面卻出乎意料是廖剛,“啊沒有,我看小吳已經連值了好幾天夜班了,而且他看著好像有點不舒服,我就讓他先回家去了——怎麼?您找他有事?”
步重華心臟在咽喉一跳,“他病了?”
“也不是病了,就看著心情不太好。”廖剛說:“我一想也是,年輕人嘛,被按在辦公室里成天加班值夜班,擱誰也受不了啊,我就讓他回家去歇歇。您有事找他?不急的話先吩咐我?”
他心情不好。
仿佛心底一根弦被猝不及防撥動,繼而掀起滔天巨浪,有好幾秒時間幾乎淹沒了步重華的七竅感官——
“喂,步支隊?餵?”
“沒事,我這就……”
步重華想說我這就回家去了,但又突然頓住,冥冥之中似乎有種強烈的預感在提醒他,吳雩今晚沒有“借宿”。
廖剛讓他回家,他就真的回自己家去了。
“吳雩家地址在哪?”
“不知道啊好像是在南城區,您著急嗎?我上登記處翻翻去?”
步重華說:“內網上有,找到立刻給我發過來。”說著一拉手剎踩下油門。
越野車發動調頭,匯入街道,融進晚高峰車流中向南城區方向駛去。
·
嗡!
床頭手機消息一震,吳雩驀然睜眼,條件反射似地翻身坐起,抓起手機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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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螢光映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許久後,吳雩慢慢坐回去,靠在床頭。
屋裡四下安靜無聲,他蜷縮著兩條腿坐在床上,仰頭望著斑駁的天花板,嘶啞地呼出一口炙熱的氣。
看看你自己,內心深處一個嘲諷而冷靜的聲音說:瞧瞧,就像個參加完舞會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
床對面鏡子裡映出他的側影,黑髮凌亂,皮膚蒼白,唇角天生向下落。可能由於心裡總是有事的原因,久而久之影響了面部神態,下頷線收得極緊,讓人多看一會便油然升起緊張拘束之感。
其實那位精英上司的五官更加冷淡銳利,但不會給人這種感覺,步重華的面相是更加立體而舒展的。
吳雩摁開手機,神思不屬,下意識地打開相冊。
他不是個喜歡拍照的人,跟很多一線刑警一樣,手機相冊基本全是現場圖和各類案件細節報告;再往上翻到幾天以前,一張裹屍袋碎片照片背景中卻出現了步重華的身影,略微側著頭,剪裁考究的襯衣袖口卷在手肘上,戴著污漬斑斑的勘察手套,長身而立,腰背筆挺,正沖手下低聲吩咐什麼。
那是在垃圾場,姓步的親自帶人翻垃圾山找編織袋,渴了喝涼水,餓了啃麵包,累了就在車上假寐片刻,愛乾淨的精英階級頂著一身腐肉味兒兩天沒洗澡,回局裡後在值班室里沖了整整倆小時。
——但校草就是校草,即便狼狽成這樣也還是很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