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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女人指的是郝秀娟和宋卉。雖然宋夫人思想一向比較開放,但那也是同齡大媽中的相對性開放, 這種事的震驚程度還是太出乎意料了。
“我早該想到,我早在你這麼多年不肯談戀愛的時候就該想到, 當時我還以為你只是……”宋平兩眼放空,站在那喃喃道:“現在怎麼辦?以後我下去了怎麼跟你爹媽解釋?這麼多年了, 你怎麼一下就給我憋了個大的?”
步重華說:“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以後萬一發生什麼事,請您多照顧吳雩一些, 您要是實在沒法接受也可以當沒聽見。”
宋平立刻:“胡扯八道, 不會有那個萬一的什麼事!”
“那就當我白說。”
宋平不愧是三十年來大風大浪都見過的人,強行定了定呼吸,終於鎮靜下來:“你真沒碰萬長文他女兒跟外孫?”
步重華回答得很平淡:“我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宋平知道他不會,以步重華的手段根本不用搞出這麼大陣仗,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才是他的風格。老局長嘶地吸了口氣, 煩躁地擰起眉頭罵了聲艹,說:“那這綁架案可就棘手了。”
——步重華大周六被猝不及防帶到公安局裡來審問半天,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從宋平口中得知了這起離奇綁架案的始末。
彭宛,今年三十一歲,在津海市一家設備製造公司工作,五年前喪母,四年前結婚,三年前獨子陶澤出生。就這麼一個相貌背景婆家都普普通通的少婦卻有另外一個不同尋常的身份:她萬長文在世唯一的女兒。
三十年前,萬長文製毒案發倉皇逃跑,因為船超載開不動,一狠心竟然把老婆孩子扔進水裡,自己帶著一筐金條偷渡去了緬甸。後來他在金三角製毒販毒發家,又找了不知道多少個小老婆,但可能是這輩子壞事做絕,竟然啥都沒生出來,也就是說當年那個被他扔掉的女兒竟然成了他唯一的血脈。
萬長文這人封建愚昧特別嚴重,他最大最恐懼的噩夢不是某天突然被警察抓住,而是沒兒子——沒兒子就沒法面對爹娘,沒兒子就要被其他“同行”戳穿脊梁骨,沒兒子連死了都不能閉眼。中國警方對他這種心理研究得十分透徹,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放棄從這方面入手。儘管彭宛從小到大一直跟著她娘孤苦伶仃地過,三十年來都沒跟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有過絲毫聯繫,但她的身份證號一直在公安系統警報名單上,出行、投宿、上學、就醫,人生中每一個較大的動向都在警方的掌握中,內部檔案上永遠標記著她是毒梟的女兒。
就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還能被人綁架了。
周五下午彭宛提早下班,五點半去幼兒園接走孩子,隨後音訊全無。公婆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都顯示關機,開始以為可能是手機沒電了,但直到晚上七八點都不見人影;八點半彭宛的丈夫陶正慶加班回家,一聽也急了,正急急忙忙到處打電話詢問彭宛的同事朋友時,卻突然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綁匪要求非常簡單——
你老婆孩子在我手裡,給錢,否則撕票。
隨後而來的是電話對面彭宛恐懼的抽泣和三歲兒子聲嘶力竭的哭喊聲。
步重華的第一反應是:“陶家很有錢?”
宋平說:“不,沒錢。”
“那綁匪要多少?”
“問題就在這。”宋平頓了頓,緩緩道:“贖金數額是四十四萬四千四百四十四元人民幣。”
這特麼是什麼鬼,還帶鋼鏰?
別說步重華,很多老警察一輩子都沒見過這種綁匪,與其說是勒索金額,不如說是對人質家屬的死亡通告!
步重華皺眉問:“那陶家拿得出來?”
“巧就巧在,偏偏能拿出來。”宋平簡直要苦笑出來了:“陶家是普通職工家庭,但兩個月前陶正慶他爸買彩票中了獎,鄰居同事親戚朋友全都知道,獎金數額扣完稅,正好還剩四十四萬九千五百。”
——四十四萬九千五百。
那綁匪是怎麼想的,故意留下五千零五十六沒要?!
“陶正慶一家人被綁匪嚇傻了,說是四十四就是四十四,連多出一塊錢湊個五塊紙幣都不敢,由婆婆一人於今天上午放在水上遊樂園前門河渠下一個垃圾桶里,公公去遊樂場後門等著接人質,丈夫一人在家守著固話等綁匪來電;然而不出意料的是綁匪爽約了,遊樂園前門的贖金沒有動,後門也沒等來人質,直到中午陶正慶才接到匿名電話,綁匪只留下三個字。”
“哪三個字?”
宋平面孔陰沉沉地,一字一頓說:“——‘你等著’。”
“你等著?”廖剛滿臉愕然。
“對——”楊成棟站在監控視頻前拖長語調,一臉煩躁地敲了敲手錶:“喏,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綁匪再沒打電話過來!”
五橋分局技術隊辦公室人來人往,調取監控的、銳化處理的、現場勘驗的、排查走訪的……放眼望去無數警察走路帶風。許祖新、候邃兩位分局長都在場,幾個人幾雙眼睛都緊盯著面前4X5的屏幕牆,20個顯示屏同時放映著當天遊樂場前後門的監控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