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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建發已經說不出話了,滿臉漲得紫紅,拼命划動手腳,一群刑警蜂擁而上都沒法把他從步重華鐵鉗般的手裡搶出來:“步支隊!冷靜點步支隊!”“先放手先放手!”“快叫人來,快快快叫人來!”……
砰!審訊室門被打開,嚴峫疾步走來一把抓住步重華的手生生掰開,像扔口袋似的把刁建發甩給了幾名驚慌失措的刑警。然而步重華就像被魘住了似的,臉色森寒得令人恐懼,在混亂中把嚴峫一推,拔腿剛要撲向不斷狼狽嗆咳的刁建發。
嘭一聲重響,吳雩迎面按著步重華,把他重重抵在牆上,用全身力氣用臂彎把他環住:“沒事了,沒事了……冷靜點步隊,是我,沒事了……”
“你們讓開!讓我問清楚!萬長文在哪?!他藏在哪?!”
“冷靜點步重華!”吳雩咬牙喝道:“你看看你頭頂上的監控!”
步重華像是從噩夢中陡然驚醒,直直對上吳雩近在咫尺的臉。
他們倆幾乎連額頭都頂在一起,剎那間步重華清清楚楚從吳雩眼底看見了他的焦急、擔憂和不安,以及自己暴怒的倒影。
“快走!走!”嚴峫不容拒絕地指揮警察把刁建發拖出審訊室,向步重華安撫而嚴厲的一瞥,那意思很清楚:你給我鎮定一點!
然後他重重帶上門,雜亂的腳步漸漸遠去,直到周遭恢復了安靜。
“冷靜點,沒事了。”吳雩就這麼抵著步重華的額角,直到感覺他不再掙扎暴怒,才稍微仰後拉開了數寸距離,一手安撫地按在他臉側,同時用拇指抬起眉角讓他看著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激動?”
“……”
“嗯?”吳雩望著他低聲問,“萬長文跟你有什麼過節?”
步重華眼底滿是血絲,直勾勾與吳雩對視,半晌終於閉上眼睛,從胸腔里吐出一口炙熱的氣,貼著牆面站直身體。
“萬長文,”他聲音非常輕,只有吳雩能聽得見:“二十多年前,他派人闖進我家,殺死了我的父母。”
第67章
一輛紅旗轎車在分局門前戛然而止, 宋平匆匆下車, 甚至都沒顧上跟分局副局長打招呼, 直截了當問:“人呢?”
“老許辦公室里,情緒不是很穩定……”
宋平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丟下“知道了”三個字, 便疾步如風進了刑偵支隊大樓,緊接著眼瞅見不遠處電梯口的一道身影,心下突生不對, 條件反射頓了頓腳步。
——那是嚴峫。
二十年前驕縱霸道的小男孩已經長大成人, 清貧如洗的年輕刑警已然老去;時光在這一碰撞間飛速流逝,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嚴峫英挺的眉宇間滲著一絲陰霾, 然後輕輕垂下視線,把菸頭在窗台邊摁熄, 丟進了垃圾桶,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怎麼了, 宋局?”
“……”宋平直直望著那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才收回目光沙啞道:“沒什麼。”隨即猛地掉頭,快步走上樓梯。
“且不說我們有迴避規定, 就說這個案子現在的兇險程度, 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初的預料,我們現在的談話完全是為了你好!……”
宋平剛推開辦公室門,迎面便只見副支隊長廖剛、孟昭和吳雩三人站在辦公室里,神情既擔心又尷尬;許祖新正站在辦公桌前苦口婆心地勸,而步重華坐在椅子裡, 神情陰沉,一言不發。
宋平太陽穴頓時抽跳著刺痛起來,揮手打斷許局:“行了,你們先出去吧。”
“——為了你好,知道嗎?”許局余怒未消,忍不住又忿忿補了一句:“嘿!真是作死!”
步重華毫無反應。
許局束手無策,只得氣哼哼招手示意廖剛他們跟自己走。然而就在這時,一直如石像般沒有反應的步重華卻突然沙啞道:“吳雩留下。”
他說什麼?
幾個人面面相覷,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吳雩遲疑道:“我還是走吧,我在這裡不太……”
許祖新明顯也是贊同把吳雩帶走的,剛要出聲呵斥步重華,卻出乎意料被宋平打斷了:“小吳留下也行,老許你先去會議室等會兒。”
眾人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有吳雩神色有些異樣,猶疑再三後才退後兩步站在了牆角,疑竇叢生的許祖新只得帶著其他人離開了辦公室。
屋裡只剩下他們三個人,步重華直挺挺坐在扶手椅里,宋平站在寬大的實木辦公桌後,吳雩半邊身體隱在牆角中,存在感微乎其微。宋平也沒有理會他,直接蹦出來一句:“你現在到底是想怎麼樣?”
步重華定定望著虛空的視線終於一抬,眼底布滿血絲,直射在宋平臉上。
“為什麼只有我不知道萬長文回到了境內?”
今天是饒不過去了,宋平心想。
他呼了口氣,沉吟片刻後開口緩緩道:“今年春節後,公安部接到一條情報,說萬長文他媽死了。”
“姓萬的是個孝子,而且家族觀念非常重,他媽的臨終遺言是想跟他爸的骨灰一起葬回老家。得到這條情報後上邊人猜測他會冒險偷渡回國,果然不久後他帶著爹媽的骨灰盒偷渡越境,從廣西一路輾轉四川、陝西,進入了華北一帶。公安部有領導專門督辦這個一級通緝犯,他老家、父母祖籍都已經派人盯梢了,但目前只能確定他被困在北方沒有離境,只是不知道具體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