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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張緋交代,她老公的樂隊周五離家去外地演出了,但這應該是謊話。樂隊的貝斯跟主唱都沒走,只有鼓手鄧樂聯繫不上,鼓手的家人也說他周五早上離開了家,說是去外人找人談事。”
楊成棟煩躁地呼了口氣:“同一個謊話。”
“廖副!楊副!”技術員從書房裡鑽出來:“丁盛跟鄧樂名下的車都在家沒開,剛證實了樂隊演出用的大車也沒有動,丁盛電腦搜索記錄里有‘身份證造假’和‘津海本地租車’的條目!”
這倒一點也不奇怪,繩子、膠布、環衛工制服,籌備這些綁架用的東西和轉移人質都需要用車,開自己的車風險太大了,跟自首無異。
“應該是用假身份證去不正規的租車公司弄了一輛。”廖剛揉著快要炸開的太陽穴,扯了個手下過來吩咐:“拿著丁盛和鄧樂這倆孫子的照片,把探組全散出去緊急摸排全市計程車公司,看能不能找到綁匪所用的車型和車牌號,快!”
“是!”
刑警應聲而去,楊成棟和廖剛對視了一眼,臉色都很難看。
周五實施綁架,周六報警案發,周日偵破綁匪身份,至今已過去了48個小時。
彭宛跟她三歲的兒子還活著嗎?
人口千萬的巨大都市,幾百萬輛車在四通八達的公路上奔馳,猴年馬月才查得到綁匪在哪裡?
“我老公到底犯了什麼事?你們憑什麼闖進我家?搜查證有嗎?逮捕證有嗎?你們這是侵犯我的公民權!……”
張緋還在那嚷嚷,楊成棟揮手讓人把她拉去臥室看住,煩躁地叉著腰,往混亂的周圍環視一眼。
“丁盛的父母親戚同學朋友資料全都在這裡……”
“嚴格封鎖消息!嚴格對媒體封鎖消息!!”
“誰都不准發協查通告,催著綁匪送人質上路嗎?!絕不能讓丁盛知道我們已經查到了他!!”
……
有人在跑,有人在嚷,張緋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咆哮正隱約從緊閉的臥室門裡傳出來,仿佛一滴水掉在這滿鍋沸騰熱湯里,激不起半點漣漪。
突然楊成棟的視線定住了,窗口有一道挺拔的身影背對著人群,白上衣黑長褲,一手夾著煙撐在窗台上,另一手插在褲袋裡,暴雨打濕的玻璃窗隱約映出他半邊側臉,是吳雩。
“……”楊成棟目光微閃,回頭一瞥廖剛正忙著跟技偵大聲叫喊什麼,沒人注意到自己,便清了清嗓子,不動聲色地走上前。
“小警官,想什麼呢?”
吳雩眼角瞥了他一眼:“想這個綁匪。”
“這綁匪怎麼啦?”
“也沒什麼,”吳雩頓了頓才說,“就感覺這案子破得太順了,有點不對勁。”
吳雩一熬夜,眼窩下陷就變得很明顯,雙眼皮異乎尋常地深,眉角和眼睫又比常人濃密,顯得側面輪廓感非常強。這種五官線條因為缺少緩衝,顯得絲毫不柔和,相反一繃緊就容易給人凌厲強硬的印象;但楊成棟回憶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其實並沒有這種感覺。
因為當時步重華在。
他發現只要步重華在,吳雩的存在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他躲在步重華那種光芒四射的精英身後,像影子一樣低調、沉默而不起眼;只有當步重華不在時,他不得不自己出來面對外面的世界,那種隱藏在深水之下的凌厲幹練才會向世人露出端倪。
他以前是做什麼的?剎那間楊成棟心裡掠過這個疑問。
但他表面上沒表現出來:“這案子還順啊?難死了好嗎?要不是你眼尖,我們現在還跟那兒死磕監控呢!”
吳雩一搖頭,沉鬱幽深的瞳孔中映出菸頭那點紅光:“不是這麼回事。我總覺得丁盛的作案動機不是很清楚,還有很多疑點。”
“……”楊成棟誠懇地指著自己的臉:“吳警官,當初在五橋分局可是你親手一巴掌把我抽回去,說綁匪作案動機純求財不尋仇的,你看看我這臉上現在還腫著……”
“哦,”吳雩波瀾不興地,“我只是覺得你死追步支隊不放很煩,想個法子把你打發走而已。”
空氣突然陷入安靜,楊成棟直勾勾盯著他,表情一片空白。
“丁盛年輕,無知,莽撞,急於求財。但陶家即便中了四十多萬的彩票,也不能算有錢,這年頭去重點中學門口隨便綁個半大孩子都遠遠不止勒索這點。”吳雩完全不在意楊成棟的表情,皺眉道:“我想不通這兩個綁匪的行為邏輯。”
“……哪裡想不通,就因為要少了?”
“不,不是。”吳雩說,“如果我是丁盛,要麼決定跟同夥一起鋌而走險,索性干一票大的,逼陶家賣車賣房拿出個百八十萬,然後背井離鄉逃之夭夭;要麼我沒那麼大膽量去蹲監獄,就利用老婆跟陶正慶偷情這一點敲詐勒索他,哪怕只拿到十萬八萬,起碼對方不敢報警,對我來說是一筆安全的天降橫財。”
楊成棟眨巴著眼睛。
“但像現在這樣,綁架對方的老婆孩子,那麼重要的籌碼卻只勒索四十四萬;鬧上熱搜滿城風雨,卻又不計後果地立刻對人質撕票。”吳雩呼出一口煙,搖了搖頭:“這兩個綁匪的行為模式太蹊蹺了,我覺得這案子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