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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放下楊向子的手,薛潤一臉認真的他說:“沒多大毛病,就是腎臟有些不好處理。”
沒多大毛病?楊向子心裡笑,不敢帶到臉上。卻略有些驚訝,他的確少了一個腎。
“您真的會看?”楊向子連忙把結。
“懂一些。”薛潤點點頭,毫不客氣的承認自己懂中醫。
楊向子現身無長物,連這臨時的落腳點都是別人心好施捨的。管小老闆會不會看病,他只能點點頭,夸小老闆醫術高。隨便吧,只要小老闆不攆他,怎麼都成。
“吃了嗎?”薛潤問他。
楊向子猶豫了下,需要戰勝尊嚴的搖頭。
“我不會做飯,前院飯店也掩火了。”薛潤自己吃飯都是叫前院送,飯錢從房租里扣。租戶老闆巴結他,只收成本費。
楊向子苦笑:“沒事。”
“我會泡麵,你吃嗎?”薛潤抱歉的問他。
楊向子點點頭,急切的點。
捧著泡麵,楊向子感激的無以復加。他自己都沒想到,三十多歲了,會因為一碗泡麵去感謝誰。吃了泡麵,楊向子暖和的不想走,又不好意思賴著,他的內心掙扎了很久,小心的放下碗,站起來告辭。
“去那裡呢?”薛潤問他。
楊向子搖頭,可是實在不能連累小老闆:“小老闆,謝謝您了,你看,我身上沒什麼錢,老家那邊也沒人能幫我。所以,不能連累您……還有,我身上……是那種病……”
薛潤點點頭,他當然知道:“恩。”
楊向子無言以對,
“跟我來吧。”薛潤站起來,語氣里透著一股子古怪的長者范兒,那樣子就像一個隱居在鬧市里,什麼都瞭然的老爺爺。他帶著他到隔壁的小標間,開了空調,沒片刻,標間裡烘烤的十分暖和。被子,褥子,都是現成的,楊向子還給他報了一床新毯子壓腳面。
這地兒,雖不豪華,可是,已經不非常不錯了。這是,留他住下?楊向子不敢相信的看著小老闆。
“你洗洗,我去給你找套換洗,你身上的……就燒了吧。穿著不好。”
薛潤指指浴室,扭臉走了。
楊向子扶著浴室牆,任由著熱水一股股的沖刷著自己。他不敢看自己,只能閉著眼睛,眼淚跟水一起滾。等他清洗完,抱著髒衣服將浴室門打開一條縫,小心忐忑的往外看。
一套厚厚的藍格子棉睡衣放在浴室門口。睡衣上面還有一盒硫磺膏。
“藥是從抽屜里翻出的,也不知道頂用不。這種東西我不了解,說是止癢。”薛潤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抹了膏藥,楊向子小心的將浴室打掃的乾乾淨淨,他換下來的衣服用裡衣打成團,紮緊了,揪了垃圾桶里的塑料帶包了。他打開浴室的門,薛潤坐在屋裡唯一的單人沙發上看電視。
楊向子來到床邊,小心的坐下,心裡彆扭,卻被迫對現實彎腰。他躺進被子,這邊的條件好過蓮花巷很多,被頭,枕頭套都是白生生的。
“小老闆,收留我不是好事,我明天怕是起不來的,會生病的。”楊向子把醜話說到前面。
薛潤提著垃圾袋,伸手關了屋燈,電視,出門的時候語調依舊像個長者:“那就病吧。”那聲調,就像是父輩面對淘氣懊悔,哭的雙眼紅腫的晚輩一般。沒事啊,不怪你,改了下次還是好孩子。
關燈的時候,小老闆問他:“忘記問你了,你叫什麼?”
“楊向子。”
“嗯……是個假名吧?”
“真名。”
“你病吧,我走了。”
“那……明天你別後悔?”
“不後悔,不會攆你走的。”
“要我死了呢?”
“你且活著呢,睡吧!”這次有些生氣,關了燈,合了門,腳步慢慢的遠了。
室內溫暖的氣流,被子的綿軟,楊向子都感覺不到。他渾身疼的猶如被凌遲。終於被允許生病了,是該感謝,還是該說點什麼?腦袋裡那最後的忍耐終於被放開,他呻吟了一會,什麼都不管不顧的聲音越來越大,就是死了,他願意死在這裡,暖和和的死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楊向子被薛潤搖醒。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神智不懂得分辨,也不知羞恥。薛潤遞給他一碗藥。他搖晃著端著喝下,後來被扒了衣服抹藥的記憶都是朦朦朧朧的。他豁出去了,要臉做什麼?不在乎,這幅非洲難民一樣的身板有什麼好看的,都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