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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向子不在插話,師傅沒話找話。
“徒弟,你怎麼不愛出門呢。”
“……師傅,我名聲不好,出去被認出來,會連累您。”
“連累我?我跟他們不熟,他們能來家裡煩躁?還是能將我趕出村落?他們能停了咱家的水電煤氣?還是能將我們送進監獄,誰家都有日子,別把自己想的太重要,該出去就出去唄。”
“師……師傅。”三十多了,叫個小孩做師傅,忒無奈。
這邊倒是洋洋得意,泡著藥浴渾身舒坦,懶洋洋的回答:“嗯?”
“勞宮在那?”
“手上。”
“曲折呢?”
“……還是手上。”
“關池?”
薛潤不吭氣了。
一場藥浴下來,師徒兩的身上起了一層層的白浮皮。就著蓮蓬整整沖了一個多小時才剝乾淨,出來候身上就像煮雞蛋的青一般細滑,身子那叫個輕,如羽毛一般,感覺百脈暢通,仿若初生一般新鮮。
楊向子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越發年輕的模樣嘆息:“華夏醫術,博大精深……”他依舊覺得自己在接受醫術教育,未來大概就是個赤腳醫生角色。
雖然理解現世教育,古言,人體穴位是接觸不到的東西。可薛潤還是期盼徒弟少一些胡思亂想,多一分認真。他那徒弟,心裡住了一個大炸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了。那個詞叫什麼?“宅男”,他要是可以不宅,就更好了。
年後,商店都開門後,薛潤從專業的中醫商店,背了個一米多長的穴位假人回來,楊向子打這天開始,除了幹活,做飯,對著錦絹發愁之後,又多了一件工作,對著人體穴位模型發愁。
新年過去,街面上開始有了一些小變化。防疫站,派出所,稅務所等等單位隔三差五的來整頓。多年來昌盛熱鬧的現象在福村逐漸消散,南來北往的混日子的人,已經換了戰場。看樣子,這次來真的了,拆遷就要開始了。
福村等待搬遷都十七八年了,這裡的門道誰家不是門清,再說了,搬遷辦公室那邊早就把這邊研究透,滿街儘是違章建築,誰家能分多少,怎麼計算面積?每天村口那顆大榆樹下,到處都是小團體在研究搬遷政策。
楊向子還是不出門,其實他現在出門,大家也沒有閒空搭理他,他那張臉跟過去截然不同,整整小了十多歲。但是這些沒用,楊向子的毛病在靈魂里,他就是覺得自己有短處,就是覺得自己出去,就會被指指點點。
這樣的好日子,每天都像做夢一般,楊向子有時候做夢,夢見自己遇到的好事都是假的。常在夢裡哭醒,醒了心裡不免唏噓,酸楚無比。對比現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磨難,他都不想了,只盼上天憐憫,從此便如此安安靜靜的過完自己的一生,便是做個出家人又如何!
四月的時候,楊向子終於感覺到了身體裡的氣流,終於知道,自己不是在學醫術。得到好處的第一天,楊向子蹦到了房頂,站在那裡看了福村全景,從此便與紅塵作別,一天到晚坐在草墊子上感受異時空,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像地球人。
薛潤倒是忙了起來,一家房地產公司每天派著代表來家裡談話,村里也私下談了幾次,無外乎就是達到什麼條件才搬遷之類的。
薛潤隨想離開福村,去蒼山那邊置產。
蒼山那邊屬於城區,因為靠著山,邊上有河,就站了天時地利,那裡的房子都被稱作別墅,房價還不低。最重要的是那邊離秘境近,以後守著那邊,行事也方便啊。還有一條,徒弟在那邊就不會宅,會像個自由人一樣,忘記心理的疙瘩,坦坦蕩蕩的生活。
這天早上,做完早飯的楊向子很勤快的往裡屋鑽,薛潤叫住他。
“徒弟。”
大概是心情好吧,楊向子回頭開玩笑:“師傅,你可以喊我悟空。”
“去,胡鬧呢。過來一下。”薛潤笑罵,心裡卻是滿意的,徒弟都會開玩笑了。
兩人一起去了屋裡,薛潤從一邊的抽屜里取出一個老木盒子打開,那盒子裡擺了兩支鎏金嵌五色寶石花卉鳳型金簪,鳳頭一左一右,嘴下含著的墜鏈上,閃閃光光的三掛,也不知道串的那種珠子,楊向子晃花了眼睛。
“這小街就要搬遷了,我想去城區那邊置業。那邊都是別墅用地,現成的屋子買起來也得二三百萬。你去把這個賣了,換成錢,這裡住不久了。”薛潤把盒子推給楊向子。這身體的記憶跟白痴沒區別,什麼都不懂,只會用取款機,不會填單子去銀行窗口。有些事還得靠徒弟。徒弟很聰明的,知道怎麼去銀行,知道怎麼存錢利率高,當然徒弟也會填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