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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這種不平靜會令辰鋒覺得不能承受,可一旦綺念經由尚溫熱的身體橫穿而過,他就遺忘了一切可以用理性修復的步驟。
政申似乎已經感覺到來自身後那道炙烤般的視線,動作微微一滯,隨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打領帶,今天上午要見一批文化署要員,不得不著正裝出席。
直到要準備走出臥室時,政申還是扭頭看了身後一眼,誰知正好與辰鋒的視線對上,而對方的神情似極一隻慵懶饜足的大貓,正舒展著身體,用一種觀賞獵物般的眼神看著他。
政申驀地感到一陣失力般的無可奈何,他掩下嘴邊的苦笑,掩下微熱的面孔迅速離開。
關門的一瞬間,他聽見床上的大型動物朝他說了句:「明天假期,廣宇要面試新人,你陪我去吧。」
政申本來想回一句「關我屁事」,但還是文明地拋過去一句:「我有事了。」
等辰鋒還未消化這個冰冷的答案,房門已經在他面前砰地合上。
「洪政申……」辰鋒用手肘撐起赤裸的上身,若有所思地喃喃念了下這個名字,嘴邊浮起一個曖昧的勢在必得的輕笑。
第十章
一個上午耗下來,等政申有空看表,已經是中午十二點。行動電話里有兩個未接來電,都是那個他不知道怎麽回覆的人打來的。
政申送走一班大小官員,自己留在空曠的會議桌邊,漸漸發呆得有些入神。
他現在的苦惱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體會的,只要想到張辰鋒這個人,他腦子就變得混亂起來,明明理順了的,只同他當個普通朋友,可是管個屁用,還不是一腳邁出去,無賴地拖人家下水,好了,現在好看了!日日糾纏,都不曉得怎麽收場。
讓人家上了,還要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讓人家從頭到腳摸個通澈,還要裝出抵死賤格、相安無事的樣子。
跟張辰鋒的關係,目前說難聽點,就是炮友,政申可從來不敢期待對方會給他什麽感情上的回應,真的給了,他也要不起,更難以預測會怎麽繼續。
這麽多年了,大致明白自己不是個會談情說愛的人,對象是張辰鋒,他連假設都覺得很辛苦。
雖然不懂得如何去愛,但如果愚蠢地作踐自己的感情,還是能及早察覺的,自欺欺人的事做久做多了,自己也不會開心。
政申對這樣的現狀暗暗下了個決心,他按下來電號碼撥了回去。
「找我?」
辰鋒也聽出他語氣中的敷衍,不過他已經有些習慣對方忽冷忽熱的習性:「我在你辦公樓門口,你下來。」
政申微微一愕,不由地走出會場踱向電梯:「有什麽事嗎?」
「你非得這麽問我嗎?沒事不可以來找你?」
五分鐘後,政申在新聞中心附樓的台階上看到了張辰鋒。
辰鋒一回頭看見衣冠楚楚英氣逼人的政申,心不禁多了幾分不自知的雀躍,他收起長腿從台階站了起來,然後順著政申狐疑的目光甩了一眼停在台階下那輛搶眼的大傢伙,紮實的亮桔色輪胎鋼圈,拉風的流線車身,還有黑色的火焰圖騰。
辰鋒痞痞一笑,介紹起新坐騎:「車行的二手機車,亞普利亞(Aprilia)的舊款,性能都還不錯,我改裝翻新了一下,要不要試下?」
今日辰鋒一襲淺色長風衣,配上牛仔褲和復古軍靴,往那台機車上一跨,真是威風凜凜得讓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政申不想讓自己的欣賞表露得太明顯,助長了對方的氣焰,於是口是心非地說:「太花俏了,而且我從不坐機車後座,你去載學生妹好了。」
「哈!就知道你會這麽講。」他乾脆地將一頂頭盔丟向政申,「那我坐後座好了。」
雖然今天自己的形象跟這輛機車的風格格格不入,不過只要是男人,都很難不喜歡這類冒險性質的金屬框架,一路御風而行,難得的是放縱暢快。
用了很大力氣才能抗拒這種誘惑,政申聽見自己陰鬱地說:「下午兩點半我還要去教育署。」
辰鋒看了看手腕:「還有兩個鐘頭,夠用了。」
「還是算了。」政申說著就轉身上台階,準備返回辦公樓。
這時手臂被身後的人穩穩一拽,兩人就藉著落差一上一下定格在原地。
辰鋒平靜地看著他的側臉:「附近新開一家義大利餐廳,有很正宗的拿坡里披薩,洋蔥圈加料,提拉米蘇做得也超讚,一起去。」
於是,十分鐘後,他們坐在了充滿地中海風情的卡座里,正餐是幌子,甜點才是正餐,政申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辰鋒這樣肆無忌憚地大吃甜食。
辰鋒並不介意兩人之間長時間的沉默,隨手舀了一勺黑森林蛋糕抬手伸到他面前。
明知這類逾矩的舉動在公眾場合對於兩個男人有點過分親熱了,但辰鋒就這樣認真地一直舉著勺子,政申覺得他有些惡意,但他的表情又貌似坦率得沒有半點戲弄的成分,政申皺了下眉。
快速掃了一眼周圍,在確定沒有引起別人的關注之前,政申彆扭地吞了那口蛋糕,誰知辰鋒抬起另一隻手,指尖碰了一下他的嘴角,輕拭去沾到的微毫巧克力碎屑,政申觸電似地將腦袋往後退開。
政申的激烈反應令辰鋒有些意外,他挑了下眉,有點像被人潑了涼水似的莫名沮喪懊惱,不過表面還是一派輕鬆調侃地抱起手臂問:「洪政申,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不那麽喜歡我?」
政申的眼神在背光的布景中閃了閃,稍後便恢復沉靜:「出來吃飯這種事情,不適合我們。」他停頓一下又接道,「就算做過,也不代表要喜歡和討厭吧?我以為……這是最起碼的共識。」
「跟男人上床,對你來說不算什麽?那好,我告訴你,對我來說,我可是被一個男人徹底泡了呢,感覺有多怪你知道嗎?」
要開始羞辱他了嗎,政申的神情有些自嘲:「看上你的除了史密夫,還會有很多人的,我可沒有辦法向你證明,我會同他們有什麽不一樣,你也不會有興趣知道。你只是害怕了吧?為了泡男人,什麽犧牲都肯做的人在你眼裡如同洪水猛獸般叫你不安吧?」
洪政申說得沒錯,覬覦他張辰鋒俊美外表的人如過江之鯽,但沒有一個敢給出「不想讓我得到就別賴著我」的訊息。洪政申是個不肯將就的男人,他有自己的原則。
「你的冷酷讓我不習慣,怎麽辦?」
「我一貫這麽冷酷,你不習慣可以不要習慣。張辰鋒——」政申決定跟他攤牌,也是第一次這麽鄭重地叫對方的姓名,「不光是你,我也玩不來的。就算現在你會覺得新奇,到明天你我又各自獵豔,何必自討沒趣。所以……最好不要留下太多值得回想的東西,會比較好。」
不知為什麽,一向給人以禁慾感的紳士男洪政申,卸下正經的面具,居然可以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邪惡的性感,讓辰鋒偶爾覺得無計可施,再聰明,也有兜不過來的時候。就算時常能看透對方的想法,但卻找不出措辭來反駁,這才是最要命的。
「單純只做床伴,你的話倒是很鼓舞人心。洪政申,你真他媽比我還會玩。」辰鋒這次笑得高深莫測,「第一天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怪咖,會很受罪吧?乏味到只會工作,沒人緣那是一定的了,所以,你會既討厭又羨慕像我這種看似熱鬧的傢伙。但你可能不知道,在香港,我其實沒有朋友。」
政申有些吃驚地抬眼看住正在作自我剖白的辰鋒,後者接收到這樣的回饋,忽然有些得意:「知道我這樣的人其實活得很爛很失敗,是不是很過癮?」
「我不會相信你的。」政申驀地一臉釋然。呵,張辰鋒不愁寂寞,這是明擺著的事,無須他來評判。
辰鋒也不再爭辯,於是乾脆陳述了自己的底線,他也不想雲裡霧裡玩過家家了:「在我搬走之前,我們可以做一段時間的情人嗎?你不覺得我們在某些方面很有共鳴嗎?」
政申一愣,像是無法消化對方的言下之意,待推開盤子站起來時,已經面無表情:「時間到了,我必須走了。」離座後走出幾步又揚聲說了句,「你結帳。」
辰鋒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面上褪去了笑意,過了許久,深邃的黑眸划過一道閃電,接著,辰鋒的整個世界都彷佛沉寂下來。
直至微微扯了下嘴角,想表現得更不屑一些,卻沒有成功:「看來,你是真的迷上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肉身過熱、慾念過剩的緣故,辰鋒回想起剛才為他擦去蛋糕屑的情景,神經末梢一收,某種隱密的需求直達大腦,他清晰地感覺到手指按上他肩頸時的衝動。
想起指腹滑過他平實腹肌與充滿彈性的臀部時賁張的毛孔帶起的刺激難耐,就有些浮想聯翩,血液急涌的聲響使辰鋒整個人打了個機靈。
這就是傳說中的食髓知味嗎……
他執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想讓自己冷卻下來,卻發現執杯耳的右手又開始微微發震,當年手握M9制式手槍時也不會抖一下的,卻是因為一個男人就把持不住了。
張辰鋒不得不承認,他們之間很輕易擦出火花,遭遇這類對象的機率不到萬分之一,這個事實其實也令他本人有些為難。
看來自己是過度沉迷於那副身體所帶起的極致幻象了,要是敢像以往那樣豁出去玩個徹底,那人是否會奉陪。
辰鋒太清楚這種前期的熱度自己可以維持多久,憑以往的經驗判斷,從來沒有超過兩個月的。
「洪政申,看誰玩不起……」辰鋒近日只要一獨處,面色就免不了陰鷙,他嘆口氣,揚手叫了服務生買單。
而正走出餐廳的政申腳底如同踩棉,此時是半刻都不敢回憶起方才自己在張辰鋒面前暴露了什麽,那些令他慌張到心臟都驟停的對話。
自己是瘋了嗎,居然跟他說了那些混帳話,難道人受到攻擊失去理智的時候,原本的禁忌都分崩瓦解,應有的防備也變得那麽不堪一擊!想不哀悼都不行。
現在可妙了,他們變成徹頭徹尾的床伴,再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政申坐進一輛計程車,仰起頭頹廢地靠上後座,深深合上眼。
那一夜,兩人各自艱難入眠。辰鋒甚至沒有撈過床的中界線,壓下滿腦子的色情想法,集中精力告誡自己——將睡在一邊的人當作玩伴,只有當是在玩,他才能控制好節奏,不至於也跟著迷失起來。
等覺得可以重新冷靜審視這段令他困頓的關係時,張辰鋒又彷佛恢復了自在和瀟灑。
這個清晨是周末,為了分散注意力,辰鋒六點就早起在跑步機上跑了五公里,想泡個澡卻發現客廳的浴室已經掛上「誤入者死」的牌子,這是洪佳樂特製的,以進一步明確地盤屬性。
因為跑得太猛,辰鋒上身脫到只剩緊身無袖T恤,正襯出他的好身材。這時浴室門開,佳樂頭包著毛巾出來,一看見辰鋒在場,便將浴袍裹得嚴實了些,口氣仍是酷酷的:「喂,你站在門口想幹嘛,偷窺本小姐是死罪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