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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瓷一愣,回頭就見左以橋淺笑的雙眼,臉頰的線條在夜色下顯得分外柔和秀美。月一般的光暈隱隱的附著其上。
“嗯……”
谷瓷擠出一個苦苦的笑來。
左以橋被他的表情逗樂,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觸手圓墩墩的。
谷瓷下了車,正想對左以橋揮手告別時,忽的被一把抓住了手。
“怎麼啦?”谷瓷回過頭去。
左以橋的手鬆松的握著他的手腕,指下的皮膚被車門外絲絲湧進的寒風浸的一點點的變冷。
少年和他對上的眼眸澄澈而黢黑,仿佛純淨的黑曜石般無垢。
左以橋抿了抿唇,揚起一個笑來,“沒什麼,明天還要降溫,沒足夠的保暖衣服不要出門。”
“哦,好的,謝謝Opal先生。”
“晚安”
“晚安。”
谷瓷關了車門,站在外面對著一片漆黑的玻璃一邊招手,一邊凍的不停的扭來扭去。直到車子開遠了,才用圍巾捂著臉跑跳著向宿舍飛奔。
左以橋透過前座的後視鏡一直到少年的身影在後窗里慢慢消失,才緩緩的轉開了眼。
他的腦中想到的是之前谷瓷的一番話。
原本是打算逗一逗他的,才會故意讓他因為付帳而小小的為難下,只是跑去洗手間的人卻一去不回了,左以橋這才離開包廂想看一看怎麼回事。沒想到見到的就是那個孩子一手拿著一塊碎片對著一幫一看就不好惹的人高馬大的歐洲人滔滔不絕。
讓左以橋驚訝的並不是谷瓷可以單憑肉眼就鑑別出這個玉的各種屬性,確定它的價值,也不是少年那不怕死的勇氣。畢竟他到底也算半個IED的學生,有這點本事不算稀奇。
真正讓左以橋吃驚的是谷瓷在說那些話時的鎮定和自信。他就像一個非常老道,甚至從事鑑定很久很久的古董專家那般的眼神和語態。有種“我肯定它是什麼,它就是什麼”的意味在裡頭。
鑑定這個行業,底氣是多麼重要的條件。
也許一個科研所的各種精密儀器分析下來的結果,還沒有幾個七老八十的專家一句話來的分量重。那裡面有經驗,有閱歷,更多的還是一種讓人信服的態度。
別人找你,是要給出一個結果的,要讓別人相信你,你自己首先就要相信自己。
而今天,左以橋站在一邊所看見的少年,說話時眼裡眉間的神采飛揚是與平時那個嬌嬌憨憨的孩子完全的兩個人。而這種自信,偏偏又不是自負,是一種“你要相信我,我說的就是事實”的真誠聲波不停的散發。
這是一種得天獨厚的優勢,在珠寶鑑定領域非常的難能可貴,可以說,也許已經有很多年資歷的鑑定師都未必會有這樣沉穩的氣場,更別說只是一個在IED半年的旁聽生了。
左以橋忽的想起,谷瓷曾經在策馬特的教堂里說過的話。
“我不信上帝你,我信我自己。”
明明看著只是一個呆呆的孩子,竟然會有如此的一面,這樣的反差,才是讓左以橋有些出乎意料的很大的一個原因。
也許,我看的未必是全部的他嗎?
我左以橋也有看不透的人?
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他不如所看上去的那麼單純?
這個想法馬上被他否定了。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就像寶石,就像藝術家設計的作品就是他的想法,他的靈魂的展現。左以橋可以斷定,谷瓷並不複雜。
可到底是為什麼呢……
這種遲疑,讓他在剛才竟然將原本要說的話給吞了回去。
那一天,他已經做了決定,本來該是調劑和新鮮的朋友未滿的關係已經不如所想的帶給他單純的輕鬆了,它有了點小小的變質。這個不需要愛姬在一邊旁敲側擊,其實左以橋自己也感受的出來。
可是他又不承認是自己對谷瓷起了與情慾有關的念頭,硬是要說,更多的還是“好奇”和“感興趣”,但是一個人的人際關係是不能太複雜的。
也許這句話由左以橋說來可笑,然而看似花花一片的二少,其實生活的模塊非常的簡單,工作,包括一干工作夥伴、朋友、情人,只這三塊就組成了全部。而谷瓷呢,他夾在了兩種群體的之間,這會讓他顯得特別,顯得不那麼好安置起來。
Opal.Z做事一向非常的有條理,當初認識谷瓷,他心裡也認為這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最多一兩天便淡忘了,然而這種了結卻沒有馬上來到,反而到現在,他更多的反而是越來越想去知道和窺破這個少年的性格與生活了。
左以橋想不到除了將他歸類為情人一欄之外,還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