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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以橋把這幾句跟杜娜說了,順便自嘲道,“我是不是在自尋煩惱?也許就應該如以萊所說的什麼也不管,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
杜娜拿出手帕擦著左以橋額上滴落的雨水,“年輕的時候,我們都會覺得隨心就好,當下想去做什麼就一定要去做什麼,可是當我們年紀大了,我們就會想,當初我們不該放棄什麼,什麼沒做才是讓我們最後悔的。”
“以橋你想想,哪一樣你是現在放棄了,你老了之後再回想,會覺得最後悔的呢?”
病床上的谷瓷不知道為什麼左以橋會突然對他說起當年的事,他還記得那時在戈爾內格拉特的小木屋裡自己問過左以橋為什麼會封筆,可是卻被他輕描淡寫的帶過了。
因為經過之前和杜娜的談話,谷瓷已經可以明白大致的原因,然而經由左以橋親口道出,即便用的是隨意淡然的口氣,可裡面的心酸和掙扎,同樣熱愛著珠寶同樣作為設計師的谷瓷,再明白不過了。
谷瓷不由得轉過頭,默默的看著左以橋。
左以橋的視線落在窗外的某一點上,他的唇角甚至帶著微笑,眼中充滿了回憶。這一段過往此刻再次提起,左以橋竟覺已是遙遠,所有悲傷難過遺憾不甘似乎都融進了這四年的歲月里,被他塵封在了心底的最深處,和他曾經作為設計師的遠大理想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七章.小心些才好
谷瓷忽然想起來那時候自己剛從家裡逃出來,在停車場被左以橋帶回酒店時,他曾經迷茫的問過左以橋到底該如何選擇才是對的,左以橋怎麼說的呢,他說,人要為自己活,可是有些人常常會因此變得自私。而那些為別人活的人看似辛苦,實際卻未必不幸福,歸根結底光看那個人是不是值得。
谷瓷聽了覺得很吃驚,他當時還問了左以橋難道他是為別人而活嗎?現在想來……忽然覺得格外難受。
左以橋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樣搖了搖頭,“不是的,小瓷,別把我想的那麼偉大。很多東西如果沒有興趣,光靠信念是沒辦法支撐這麼久的。我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Lotus之於很多人也許只是個品牌代號,但是對我來說,遠遠不止如此。”那代表了一個珠寶的世界,裡面有著左以橋所知的太多太多的經典和神話。他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好好想了想杜娜說的話,他似乎可以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差異了,在他老了之後,他也許可以接受自己再沒有創作的能力和設計的天賦,但是他卻不能接受,凝結了許多人畢生心血的Lotus早在久遠久遠之前就已經消失在了歷史之中。
於是,他做出了選擇。
“其實我也有懦弱的時候,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小瓷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捏著鉛筆的手會偷偷的顫抖,我很想畫點什麼,又怕落在紙上的只是一團不能見人的垃圾,那會讓我沒辦法承受。所以我從來不在人前提起這些,裝的好像全不在意,好像很神秘,說到底我不過只是不敢面對而已。”
谷瓷抬眼望著左以橋臉上的微笑,那笑容竟現出一絲淡淡的侷促來,不似往日的意氣風發,左以橋在這點上出奇的敏感,敏感到竟帶著難以察覺的自卑?
谷瓷覺得自己一定是幻覺了,他眨眨眼,伸手扯了扯左以橋的袖子,左以橋跟著看了過來。
谷瓷說,“你是Opal.Z……永遠是。”
Opal.Z是很多人心裡膜拜的神,是珠寶界的大師,即便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有些不同,但是Opal.Z就只有一個,誰也沒辦法替代。
左以橋捏住谷瓷的手,谷瓷的眼睛亮亮的,滿是真誠的對視著自己,左以橋方才升起的那些沉悶隨著這樣的目光忽然就消失殆盡了,他本就想的很開,只是那段過往總是像一道長在背上的疤一般,不影響美觀,但每次轉身看見的時候又會不由自主的想起當時有多疼。然而現在卻覺得心裡一輕,好像放下了什麼,左以橋忽然很想對谷瓷說,我甯願我不是Opal.Z,只是左以橋……
左以橋天天都會來醫院陪伴谷瓷,不過現在正卡在Lotus最忙的時期,希恩也不在,所以哪怕他再怎麼二十四小時輪轉,遇見一些突發狀況還是不得不親自出馬。
這天左以橋前腳剛接了個電話離開,後腳病床里就來了一位探訪者。
谷瓷正用著左以橋給他準備的電腦坐在病床上瀏覽最近Lotus幾個展覽進行的新聞,就見一人推門而入,見到他谷瓷照例一臉驚訝。
“莫蘭先生!”
莫蘭一身黑色的大衣,步履似有些匆匆,等到跨進病房才緩了下來。他走進來的時候帶了一身外面的寒氣,大概也知道自己很冷,他在離病床幾步處停了下來,上下把谷瓷打量了一遍後道,“我剛到巴黎,才知道你病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