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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喜歡,那我……” 他想說我再換個別的送你,只要李熒藍想要的,高坤都會去盡一切努力弄到。
然而他這手才探出去,李熒藍卻忽然避開了他,把那本子牢牢地捏在了手中。
這是一本存摺,但是李熒藍又倏地明白,這予高坤卻不僅僅只是一本存摺。
高坤這二十四年來,除了坐牢的八年,其餘的時間幾乎都傾軋在貧困帶給他的無限苦難之中,他太窮了,因為窮他失去了太多太多。而“錢”這個字,對他的人生來也實在太重太重了。
一時間李熒藍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在燈下做著時間表的孩子,在母親的chuáng前數著欠條的孩子,在幽暗密閉的群組屋中盤點著並不怎麼賣得出去的原子筆的孩子,還有水果攤前、如火爐一樣的工地上、形形色色危險的欠債人,最後定格在馬記那小又窄充滿油煙味的廚房裡……
二十年的辛勤和苦難,匯成了這一本小小的存摺,高坤卻將它給了李熒藍,他給的並不只是經濟上的財產,而是他前半生所有的希冀和他李熒藍後半生的未來。
這樣的生日禮物,教他如何能輕易消化。
李熒藍心內千迴百轉良久才將溢到胸口的情緒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面上平靜,只是出口的微顫語音還是泄露一點點心緒的翻湧。
“我才到手兩分鐘你就要拿回,這是不捨得了?”
高坤的手指尷尬地停在半空,頓了下才收回道:“不是的……我怕你……”
“怕我啥,我是傻子麼,你送我錢我還不要。”
李熒藍說得仿佛高坤剛才看見他紅了的眼眶不過只是錯覺而已,他倒回chuáng上,把存摺翻開。
“我瞧瞧你有多少家產當陪嫁。”
高坤說要開飯店,李熒藍自然是全力支持的,只不過他也覺得單憑高坤自己的努力大概還有一些路需要走,不過沒關係,有自己在,只要兩個人一起並肩而行,過程也未嘗不是一種美好,然而當他瞅到那存摺上的數字時,李熒藍猛然一怔,繼而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朝高坤看來。
高坤呆愣愣地和他對視良久,才聽李熒藍不敢置信地問:“哪裡來的?”
高坤莫名:“錢嗎?我存的。”
“你存了多久?”
高坤說:“一年多。”從他出獄開始算起,加上還要折扣掉生活費和別的開支。
李熒藍慢慢坐了起來:“你存一年就存夠開飯店的了?”大餐廳是開不起,但這點足夠買兩個馬記了!!就算現在民工業再發達,加上大排檔如日中天也不至於這麼賺,都夠一個小體戶的收入了!
高坤抓抓頭,解答了李熒藍的疑惑:“我自己的工資是不多,但是之前幫了貴哥些忙……”
高坤抓一個人是有分成的,如果對方欠的多,他自然分的也多,而姚正貴這樣精明的角色,在沒進去前混得就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階層,能讓他接的單子自然也不會小,出來後人脈更不是一般的寬廣,要不他也不會棄了F省那地方跑來U市混,還能罩著高坤。而且常惋惜高坤這樣的好苗子要是跟著自己如今不知道能發達成啥樣,偏偏這小子就是不開竅。
見李熒藍表情微妙,高坤想必也知他的想法,又把大半身都露在外頭的人摁回chuáng上,給他掖好被子,道:“我以後……不去了。”
正巧姚正貴那兒最近也招了不少兄弟,而且別的行當同時在發展,以後的重心大概會轉到旁的生意上,沒有高坤也未必就沒法過活了。
李熒藍其實已經能明白高坤不願做別的犯法的事,卻獨獨答應姚正貴替他定時抓人的是為了什麼。欠債、賭博、連累妻兒……這一系列的字眼全是高坤的心結,發泄也好,寄情也好,這是一種囚困,同時也是一種掙脫的手段。
只是這些終將成為過去,他李熒藍會和高坤一起慢慢地走出來,去進入另一個全新的人生。
將存摺塞進枕頭下,李熒藍抬手勾著高坤的脖子把他拽倒到身邊,挨著對方道:“雖然時間過了,禮物也送了,但是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麼?”
高坤感受著蜷在自己胸前的人,伸手環住他的腰,低頭親了親李熒藍的嘴唇,低聲說:“生日快樂……”
四個普普通通的字,卻讓李熒藍滿意地合上眼,露出了甜膩的微笑,睡前卻還不忘補對方一槍。
“不知道說你笨還是精明,這樣倒也省事兒,一下子把以後這麼多年的生日禮物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