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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式最後是怎麼結束的,他甚至沒有感覺。
周圍的人都走光了,也沒有一個人叫他起來,英鳴看著石毅跪在大廳中央一動都不動,覺得四肢發麻的刺痛著,沒有過去叫對方,石毅跪著他就陪著一起站著。
還是負責送葬的殯儀員後來發覺石毅還在,就把他拉了起來:“這個廳一會兒還得用,你父親已經走了,你也節哀順變吧……”
旁觀人的安慰永遠不冷不熱,石毅被拉起來也沒怎麼動,英鳴這時候過去很輕的叫了他一聲,卻沒能讓對方正視他的存在。
過了很久很久,英鳴才聽見石毅喃喃自語的嘟噥出一句話:“爸……對不起……”
石毅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淚終於一點聲音都沒有的從眼眶裡滾了出來。
他站得筆挺筆挺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瞪著門口的方向,眼淚湧出來也不去擦,任由一滴滴的砸到地上,整個人因為緊繃的僵硬而哆嗦著。
英鳴擰著眉看著石毅這麼哭,沒有打斷也沒有勸一句話,一直到殯儀館的人再來催了,石毅才眨了眨眼睛把眼淚逼了回去,然後抹了一把臉,摘下眼鏡。
“我先回家。”
簡短的四個字,算是對英鳴的交代,也是他這麼長時間說的第一句話。
啞的不像樣子。
英鳴就這麼看著石毅步伐沉重的從門口走出去,咬著牙,最終無力的爬了爬自己凌亂的頭髮。
沒人能夠體會現在石毅心裡真正的感受,同樣,也沒有人能體會他現在的心情。
深吸一口氣壓住胸口翻湧的煩躁和沉重,他稍微鎮定了一點才往外走,石毅的車鑰匙還在他手上,肯定不會開車走,他要去車庫拿車。
安靜的空間因為他走路的聲音而打破封閉的感覺,英鳴頭很疼,不知道是因為這幾天連著折騰的還是情緒問題,看東西都有點恍惚,走了一會兒發覺暈的厲害,他索性停下來扶住旁邊的柱子稍微緩一緩。
然後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很慢,莫名的有種熟悉感。
英鳴甚至都不需要回頭心裡就隱隱知道是誰了,他很慢的長出一口氣,等到陳誠走到他面前,冷冷的看著他:“英鳴,我告訴過你,有些代價,你們付不起。”
英鳴皺了下眉,並沒有回答。
“上次你跟我說的那些話,讓我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對石毅也好,對你也好,我給多了我的信任,在一開始,我就應該不計代價的讓你們兩個分開,那就沒有今天的告別式……”陳誠的話說得接近咬牙切齒,英鳴能感覺到身後有人在靠近,那種強大的壓力感讓他皺起的眉越來越緊,他本來想說點什麼,但是最終嘴唇只是動了動卻沒有真正開口。
然後,在陳誠毫不掩飾的眼神示意下,四周逼近的人開始動手。
英鳴下意識的護住了自己的頭部和重要位置,加注在身上的拳腳並沒有置之死地的殺意,最多也就是出於教訓的憤怒,這是陳誠的憤怒,恐怕也是石家所有人的憤怒。咬牙承受著身體上的各種痛楚,他扛到最後也沒有喊出一聲停手。
陳誠最後看著他搖搖晃晃扶著旁邊的柱子站起來時,眼睛下意識的眯起來:“疼麼?”他問完了冷冷一笑:“但是石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比你現在要痛苦。”
陳誠的話,讓英鳴很輕的咳嗽了幾聲,臉上痛苦的表情並沒有加以掩飾,他身上所有剛才挨過拳頭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著。
但是,身上所有的疼痛加在一起,也抵不過心裡的沉重。
曾經他煩躁的時候就喜歡打拳,因為那種渾身肌肉都能夠感受到的緊張可以衝散心底的猶豫,但是現在就算渾身骨骼都叫囂著痛苦,也還是沒辦法減輕心頭空洞的酸澀。
那種已經眼見著走到窮途末路的失望和壓抑,讓人避無可避。
英鳴靠在柱子上閉上眼睛,陳誠最後扔下的警告和狠話已經無法引起他任何的反應,這一頓想必抵消不了因為石毅父親離開而造成的遺憾和憤怒,從石毅接到電話臉色乍變的時候起,他就知道一切已經糟糕到了一個無法再惡化的極點了。
輕輕咳嗽著往車旁邊蹭,英鳴走的很慢,因為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扯動身上某一處的傷。
只是儘管如此狼狽,他依然覺得這時候陳誠對他動手,反而讓他好過了一點。對他來說,這頓打無法抵償心中那快要把人壓垮的負疚,卻可以發泄一點心裡積壓著的煩躁。
哪怕是身體上的暴力攻擊,也強過每一分每一秒都剖開心上傷口,來回的磨一遍然後周而復始的一再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