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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棟知道自己是某個人的替代品,卻無論如何都不想離開衛君。其中原因他自己也不懂。衛君在最後見韓棟的時候交給他一份名單,說是給他保命的,如果有一天,醜小鴨那些人想要利用他,就拿出這份名單自保。可能是衛君早就料到翁叔等人不會善罷甘休,也早看出韓棟根本不願意繼續留在醜小鴨里,所以給他一份保命的名單。
如果說,衛君就此消失,過個幾年韓棟也能正常了。可偏偏衛君死的轟轟烈烈,不僅如此……
“衛君在跟你最後一戰之前給韓棟打了電話。”司徒彥坐在大門前的石墩上,看著藍天白雲,“他跟韓棟說‘活下去,你活著,我就不用再找替代品了。’就是這個電話,讓韓棟想死又不能死,矛盾到了今天。”
“在我眼裡,衛君只是個特殊的素材,沒有其他意義。但是他太聰明,等我發現我沒辦法放棄這個素材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把手裡所有的資料提交給協會,協會對他也非常感興趣。我的導師假設這樣一個結論。衛君為他的死埋下了一系列的伏筆,他沒有完全解散醜小鴨,很可能是留下一枚定時炸彈。在你們幾乎遺忘他的時候,引爆。”
聽到這裡,司徒冒了一身的冷汗。的確,這兩年他幾乎忘了衛君。這時候,翁叔和馮果回來了,又把衛君帶進了他們的生活。
衛君,你真是死都不安生。
衛君對於司徒彥來說僅僅是研究素材?司徒沒追問,也不想追問。奇怪的是:司徒彥自己說出:“我知道衛君是個地道的犯罪者,但是之於我,他是有功的。如果沒有他自願當我的研究課題,我不會在協會占據一席之地。算是報答他吧,我想代他照顧韓棟。”
司徒笑了,“你的意思是,衛君愛上韓棟了?他那種人知道什麼是愛麼?”
“不知道麼?”司徒彥反問,“如果他不懂愛,他對許慎的感情你怎麼解釋?”
這句話聽起來,更像是司徒彥在自問。他的神情憂鬱了起來,忽而變得不那麼確定了。他問司徒:“吶,司徒,你是最好的偵探,你來分析一下,衛君臨死前跟韓棟的說的那些話究竟什麼意思。他說你別死,你活著我就不用找替身了。這個‘替身’指得是什麼?是許慎的替身,還是韓棟的替身?”
沒人分析得出,就連畫像協會那些專家都搞不明白,衛君口中的“替身”到底指的是許慎,還是韓棟。一個已經死亡的素材還深深地吸引著畫像協會的專家們。那麼,韓棟呢?
“他問題很多。”司徒彥不樂觀地說,“他的病情在惡化,如果沒有治療,他不是把自己逼瘋就是自殺。我帶他走,能給他最好的治療。”
有些話,司徒彥沒說。因為他不想跟司徒把關係搞的僵硬。其實,在他眼裡,馮果翁叔也好,韓棟蘇子健也罷,都是研究的素材。他把案子放在了後面,他最想要的是“素材”。有時候,他不否認,腦子裡這些陰暗的想法是被衛君影響了。他甚至願意跟自己說:越是研究衛君,越是像他。
“司徒……”司徒彥的口氣從未有過的認真,“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變了。別手軟,就像殺了衛君那樣殺了我。”
……
“他這麼跟你說的?”坐在醫院花園裡的林遙聽過司徒的講述後,特別意外地問,“你居然沒抽他!”
司徒望望天,“我都笑出熱淚了,哪有閒工夫抽他。”
林遙琢磨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
盛夏的午後艷陽高照,綠油油的樹冠在地面上籠出偌大的陰涼地兒。木椅被歲月風雨剝落了艷麗的漆,在樹蔭下呈現出灰白的斑駁。林遙的手有意無意地在木椅上摸索,尋找,碰到了司徒的指尖,勾一勾,十指纏繞。
他說:“我忘不了許慎。”
“嗯,我也忘不了。”有些事,司徒比林遙看得透徹。所以,不會問,不會深究。
他又說:“我也忘不了衛君。”
“我也是。”有些人,即便你想忘記,卻始終在你的回憶里占據著一席之地。
他長吁一聲,說:“咱倆在一起經歷的事幾天幾夜都想不完。以前,我偶爾會感概一番,現在卻懶得說人生感悟。或許是那些經歷太深刻,只能自己去想,去琢磨,拿出來說反而顯得淺薄。我只是覺得,那些根本說不出來的感觸,才是屬於自己的收穫。”
不管你喜歡與否,被你藏在心底的秘密,那些你不想與任何人分享的秘密,才是印證人生的道理。林遙的不想說,只因一份坦然抹淡了千言萬語。而另一個不想說的人,卻是將自己逼到了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