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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眠的心隨著他跳下去的動作顫了一下,手指在無意識間被掐紅。
洞口與地面直徑距離不高,底下很快傳來陳屹的聲音:「大人已經沒有呼吸和心跳,孩子還活著,呼吸很微弱。」
孟甫平踩著碎石靠近洞口,光聽描述太片面,他準備也下到裡面,但因為這段時間過度的勞累讓他身體早已是透支狀態,實在不適合下到這麼危險的地方,沈渝拿著繩索有些猶豫。
阮眠看出他的擔憂,走上前說:「我來吧,我是孟老師的學生,他想知道什麼情況我比其他人會清楚一點。」
聞言,站在廢墟底下的陳屹抬頭往上看了眼,區域有限,只能看見白大褂的一角。
這個時候時間就是生命,廢墟外的沈渝沒有再猶豫,把繩索套到她腰間,溫聲說:「別怕,陳屹會在下面接著你,有什麼情況我們也會拉你上來。」
「好。」阮眠走到洞口,隔著微弱的光對上陳屹的視線,心裡突然安定下來,扶著旁邊的支撐點往裡跳。
陳屹上前了一步,在她落地時扶了一把,下巴蹭著她的額頭,溫熱觸感稍縱即逝。
兩個人都沒有在意這個細節,阮眠很快蹲地檢查母子情況,陳屹起身去接沈渝遞進來的醫療箱。
外面的人也沒有停下動作,洞口在不停被擴大,有陽光慢慢漏進來。
陳屹替阮眠打著手電筒,彼此都沉默著,幾分鐘後,阮眠停下動作,抿了下唇角才說:「母親已經不行了,先救孩子吧。」
陳屹對上阮眠的視線,看見她眼尾泛著紅,抬手關了手電筒,站起身說了聲好。
「沈渝,拉阮眠上去。」說完這句,他蹲下去,讓阮眠踩著他肩膀往上,掌心握上腳踝的瞬間,兩個人心跳都亂了一下,只是誰也不知。
阮眠回到廢墟之外,和孟甫平匯報情況:「母親是貫穿傷,失血過多已經沒有呼吸。鋼筋插/在孩子右肩,未貫穿胸腔,胸口有大片淤青,失血量不多,無其他外傷,生命體徵有些微弱,處於昏迷狀態。」
「好,辛苦了。」孟甫平拍了下阮眠的肩膀,緊接著又投入到接下來的救援當中。
孩子是在十分鐘後被救出來的,救援隊切斷了他和母親最後的聯繫,將他送了出去,而他的母親卻永遠的留在了這裡。
沒有人知道這八天裡母子倆是怎麼過來的,但這個孩子將會永遠記得,他的母親給了他兩次生命。
……
孩子被救出來之後,醫療隊將他緊急送往醫療中心,孟甫平跟隊回去,阮眠和另外三名醫生繼續留在現場營救。
廢墟底下,陳屹和隊友剛剪斷母親和水泥板之間的鋼筋,卻突然感覺頭頂有一陣接一陣的灰往下掉,周圍有崩斷聲傳出。
陳屹反應迅速,抬手把最靠外的隊友給推了出去,緊接著這一片空隙就被承受不住重量而塌下來的碎石給掩埋。
當時阮眠正在附近替一個受傷的士兵包紮傷口,卻突然聽見後面傳來一陣驚慌的大喊聲。
「陳屹!」
「隊長!」
「陳隊!」
她還沒反應過來,坐在地上這個士兵卻倏地站了起來,拔腳朝著之前的廢墟處跑了過去。
胳膊上還沒有綁好的白色繃帶在風中飛舞著。
那應該有好幾秒的時間,阮眠才從地上站起來,往回看,沈渝和隊友近乎瘋狂著徒手扒著上邊的石塊。
都說人死前才會把這一生走馬觀花似地放一遍,可阮眠卻在往廢墟那裡跑去的短短十幾秒內把在過去的那些事情全都回望了一遍。
腦袋一瞬間被那些飛影似地片段塞滿,等她跑到廢墟處時,整個人像是不堪重負一樣彎下腰大口的呼吸著,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抓著衣服,猶如在大海中抓住一塊救生浮木一般用力。
重逢至今,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坦然,可在生死面前,那些坦然不過都是虛張聲勢罷了。
沈渝他們很快把上邊的碎石板塊扒乾淨,原先的洞口重新露出一點,他近乎撕心裂肺的朝里喊:「陳屹!陳屹!聽得見嗎?」
周圍都安靜了,只聽得見風聲。
阮眠站在人群當中,屏息著生怕錯過任何一絲可能存在的動靜,一分一秒過去了。
廢墟里隱約傳出石塊敲擊的動靜。
沈渝還趴在洞口處,手上臉上都是髒亂不堪的血污痕跡,汗水順著額角鬢角滑落掉進裡面。
角落裡,陳屹費力從斷裂的水泥板縫隙中挪出來,坐在地上靠著石塊應了聲:「聽見了……」
聽見他聲音的那一瞬間,阮眠的心裡像是被人用手掐了一把又酸又疼,眼淚立馬就涌了出來,她抬手飛快地抹了下。
沈渝還趴在洞口,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你媽的能不能行啊?受傷沒,報個方位給我。」
陳屹輕咳著笑了聲:「沒受傷,我在你東南角45度方向。」
「呆那別動。」沈渝站起來,眼角也紅著:「一隊留四個人下來跟我救陳隊,其他人繼續去別的地方搜救。」
「是!」
一行人又散開,阮眠從廢墟上走下來,手腳發軟後背出了一層汗,她低頭深呼吸了幾次,又提上醫藥箱跟著救援隊往前面去。
再見到已經是晚上。
陳屹當時把隊友推出去之後,及時往旁邊一滾,躲進了兩塊板子之間重疊壓出的空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