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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浪放下手邊的會議資料,皺起眉頭沉出一口氣:“打個電話。”
高瑞拿座機摁下免提鍵,撥通徐翹上次打來的那個號碼,快響滿了才聽到沒睡醒似的一聲:“餵……”
“徐小姐?”
那頭靜默片刻,清清嗓子啞聲道:“哦,是。”
程浪眉頭皺得更深,拿起聽筒:“生病了?”
徐翹的呼吸有些粗重,說話像從嗓子縫裡一字字擠出來:“只是沒睡醒,我這兒才早上八點多,你別吵我……”
“你現在一個人?”程浪不在這節骨眼跟她爭論,“沒人帶你看醫生?”
“我用不著看醫……”徐翹提高聲咕噥,尷尬破音,剩下的話飄得有點虛,“我不想去醫院……”
程浪沉默下來。
徐翹上次在他面前強烈抗議去醫院,他以為她只是在鬧脾氣,故意跟他唱反調,後來聽說她生母的事,才隱約有了別的猜測。
她生母離世前病程不短,應該在醫院住了不少日子。她那會兒還小,可能一來二去對醫院落了什麼陰影。
程浪說:“你先告訴我,你現在有什麼症狀。”
徐翹不說話。
“如果你不說,原本只要吃藥就能好的病,就得打針、住院、手術……”
“你再咒下去我都要進太平間了……”徐翹的聲音聽起來快哭了。
“那就跟我說。”
“就喉嚨疼,沒什麼力氣,感覺有點困,還有點冷。”
“應該是發燒了,手邊有沒有耳溫槍?”
“沒,我不想動。”
“那我請醫生過來,萬一需要打退燒針,你好好配合。”
“你這人怎麼使詐啊,不是說吃藥就能好嗎?我不打針,你別想從我嘴裡套出地址!”徐翹急急說完,像生怕自己生病了智商鬥不過他,會說漏嘴地址,趕緊掛斷了電話。
程浪當然無所謂她說不說地址,只是被她這動不動撂電話的習慣攪得有點頭疼,揉著太陽穴讓高瑞去聯繫鬱金照顧她。
高瑞臨要撥電話一頓:“小程總,我看徐小姐那兩位朋友也是大忙人,根本沒法好好照顧她,而且徐小姐跟他們的交情可能不算太深,所以遇事才這麼憋著……我的意思是,徐小姐撐了這麼些天,一下子病倒,估計這場不會輕鬆,要不您去趟米蘭,趁此機會把她接回來?您這鞭長莫及的,總不能天天讓人盯著那邊,一有動靜就這麼折騰啊。”
程浪覷著他不說話。
那眼神大概是在講“你在開玩笑嗎”。
“哦,那咱們不接徐小姐,”高瑞拿起手邊平板,拉出一欄工作計劃,“您看,義大利有好幾家新興品牌都在蘭臣的革新計劃里,您要不要百忙之中抽空去實地考察看看?”
——
徐翹從鬼壓床一般沉重壓抑的睡夢裡醒來時,看見鬱金端著一杯水坐在床邊:“翹,醒醒,你發燒了,起來吃顆退燒藥。”
徐翹睡過一覺後感覺更加頭重腳輕,遲鈍地躺著沒動,迷糊道:“你怎麼回來了?”
“有人聯繫我,說你生病了。”鬱金把藥塞進她嘴裡。
徐翹支著手肘坐起來,就著水把藥吞咽下去:“程浪?”
“對方沒報姓名。”鬱金翻個白眼,“翹,我們是不是朋友?我就在你身邊,卻得從一個五千英里之外的人那裡聽說你生病的消息,早上我和埃利奧問你是不是不舒服,你還說只是想睡個懶覺……”
徐翹這會兒的注意力完全沒放在鬱金的話上,只顧著碎碎唾棄:“狗男人!”
“嗯?”
徐翹低哼一聲:“我根本沒說我在你這裡,他肯定走歪門邪道查我了!不要臉!”
鬱金像是被她這迴光返照般的十足中氣怔了怔:“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
“怎麼可能!”她搖頭,心裡想著“他配嗎”,臉上擺了副“這哪兒跟哪兒啊”的表情。
“只是覺得你罵起他來,像我罵埃利奧一樣。”鬱金聳聳肩,“好了,你繼續休息,我今天在家陪你。”
“有顧客預約今天到店裡去,找你們商量戒指和禮服裙的定製方案。”徐翹提醒她。
“這就是你騙我們你沒生病的理由嗎?”鬱金說,“沒關係,讓埃利奧先應付著。”
徐翹垂垂眼躺了下去,摸索著攥住了被窩裡的手絹。
——
這一覺直接睡到天黑,吃過退燒藥發了身汗,徐翹的燒暫時退了下去,被鬱金餵著喝了碗粥,說想起來畫畫。
她這一禮拜來,其實每天只在做畫畫這一件事。
鬱金欣賞她對珠寶的獨到眼光和高級審美,卻也不得不誠實指出,這位大小姐荒廢了太久基本功,腦袋裡有精緻的想法,落實到圖紙上卻變得粗糙掉價,所以只能從基礎開始重新修煉打磨——先是手繪,再是電繪。
“你在著急什麼?”鬱金無奈道,“你最近從早到晚都握著筆,生病了還不肯放嗎?我沒想馬上從你身上取得收益,你可以慢慢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