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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聽出他的聲線在微微顫抖,嗓音也更嘶啞了些。
“鹽水呀!”徐翹理直氣壯,“不是說鹽水可以消炎嗎?你嗓子啞了,我給你治治。”
程浪的眼睛直直盯著她,像在分辨她是裝傻還是真傻,轉而再看手裡這杯水時,心中瞭然。
不透明的咖啡杯,調得恰到好處的水溫,渾濁到這種濃度的鹽水……這些訊息無不指向——她分明是“蓄意謀殺”。
紳士的面具仿佛被撕裂,程浪一言難盡地看著她:“難道你想喝酒的時候,會直接喝酒精嗎?”
徐翹心裡冷笑著“狗男人終於露出醜惡的嘴臉了吧”,面上可憐巴巴地瞅著他:“我也是為你好呀,就是不小心放多了鹽,幹嗎這麼凶啊。”
程浪一口氣堵在胸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閉了閉眼壓下火,一臉“ok,fine”地點點頭:“那麻煩你重新幫我倒杯白開水,謝謝。”
“啊……”徐翹為難,“可是我就煮了這一杯,要不你再等等……”
程浪徹底失去耐心,起身告辭:“不用,走了。”
徐翹快意地揮揮手:“小程總慢走不送啊!”
門口高瑞從程浪一口鹽水下去後就窒息到一動不敢動,心說金庸老先生筆下那句“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果真是至理名言。
他滯了半天才匆匆跟上程浪:“您沒事吧?”
程浪鬆了松領結,一言不發走進電梯,等到大堂才開口:“我昨天是不是跟你說過,今天這趟讓你來跟她交涉?”
“是,但您今天也沒堅持……”
程浪一路走一路飛他眼刀子:“同樣的話需要我說第二遍?”
“不用,下次我一定主動攬這些活!”
“沒有下次了。”
高瑞一凜。
“該補償的都已經到位,你做好剩下的收尾工作,不用再跟我匯報。”
“那給徐小姐的晚餐還叫嗎……”
程浪腳步一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沒念過論語?”
高瑞苦著臉取消了叫餐訂單。
——
徐翹轉頭把這大快人心的事講給了朱黎聽。
朱黎瞠目,問她,你不怕把他惹火了,拿不到賠償金啊?
她有恃無恐地說才不呢,這男人小事上小氣,大事上大氣,就算她今天拿開水給他洗把臉,該她的,他也不可能少了她。
果真接下來一禮拜,高瑞代程浪前前後後聯繫了她三次。
第一次問她帳戶,第二次給她打了筆六位數的錢,第三次到了她該複查的時間,問需不需要替她請宋醫生上門。
徐翹的頭皮恢復得挺好,瀟瀟灑灑回了句不用。
只是身體好了,偷閒結束,又要面臨悲慘的打工生活。
一禮拜後工作日,一個初冬艷陽天,她垂頭喪氣地打車去了杏林灣。
早七點,還沒到交班時間,徐翹慢吞吞走進收費站休息區準備換制服,結果看到一群同事圍攏在一起嘰嘰喳喳嘮著什麼八卦,一看見她,集體噤聲。
那麼顯而易見,話題人物就是她了。
徐翹也無所謂她們在議論什麼,徑直朝更衣室走去,半道上被施嫿拉住:“你爸來了!”
徐翹一愣,左右看看:“哪兒呢?你怎麼知道是我爸?”
“大家全知道啦!徐叔叔給全站人都送了禮物,說來接你回家,這會兒在站長辦公室呢!”
徐翹丈二摸不著頭腦地去了站長辦公室,到門口時,透過虛掩的門縫,隱隱聽見裡面的對話聲。
“這段時間給你們添麻煩了!”
“徐總您不用客氣!倒是站里同事之前不知道她的來頭,常常跟她爭鋒相對,這邊工作條件也確實艱苦,委屈了您家千金!”
“怎麼會?她是從小被寵慣了,我就想鍛鍊鍛鍊她,讓她吃吃苦,曉得賺錢多不容易,往後也好收收心,別總那麼大手大腳的。”
“您這可就說笑了,有您這家底在,您家閨女還怕錢不夠花?”
徐康榮似是想嘆氣,嘆到一半又忍住了,說:“家底不家底的,都是虛的。她媽媽走得早,我也不可能養她一輩子,總是要比她先去。她這自理能力,真要一個人過,怕是連生活都生活不了!”
“那您放心,收費站的工作枯燥又死板,徐小姐堅持了這麼久,以後肯定也能做好其他工作。”
徐翹垂眼站在門口,不防徐康榮匆忙結束對話,推開了門。
父女倆面面相覷。
徐翹聳聳肩,一臉“我不是故意偷聽”的表情。
“聽你爸牆角,沒大沒小!”徐康榮虛虛指指她,“好了,老李已經等在門口了,你跟他回家去。”
“我以後都不用住酒店啦?”徐翹跟著徐康榮往外走,“為什麼突然這麼好心放我回家了啊?”
“嘿你這丫頭,讓你回家你還不願意了是吧?”
“您別投機取巧轉移話題。”徐翹瞥瞥他,把他那天在酒店說的話奉還回去,“您老實說,前陣子公司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