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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浪沒打斷她,含笑看著她著急的動作,像在欣賞什麼高級藝術表演。
徐翹記了滿滿一頁便簽紙後,又問醫生:“醫生,他這傷口不縫合,不會有後遺症吧?比如什麼神經損傷之類的。就算不影響日常生活,影響到工作也不行,他這可是右手啊。”
“你女朋友懂挺多啊?”醫生笑著打趣程浪。
徐翹這會兒卻沒心思說笑,嚴肅道:“我有個朋友就是傷著了手部神經,醫生您可千萬給他檢查仔細。”
程浪眉梢一揚,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
挑選私人醫生時,摸底是必要環節,所以他當然知道宋冕離開一線醫院的原因。
徐翹還會有第二個手部神經損傷的朋友嗎?
顯然不會。
就元旦那一面,宋冕已經把這種涉及個人隱私的事都告訴了她。
這對久別重逢的故友,聊得還挺深入。
那邊醫生正在跟徐翹解釋說沒傷到筋骨,只需要注意護理避免感染,這邊本該寬慰“女朋友”幾句的程浪卻沉默不語,臉色顯得有些陰鬱。
徐翹終於被醫生說服,安下心來,一回頭,見他似乎不太舒服,愣了愣:“很難受嗎?”
程浪神思一轉,應道:“嗯。”
“哪裡難受?”
“哪裡都難受。”他面無表情地答。
徐翹的心又重新吊了起來:“醫生,您看他說難受啊!”
醫生嘴角使勁抽了抽。
小情侶要賣慘回家賣去好吧?這裡是神聖的醫院,不容許你弄虛作假的。
“難受你就出門左拐,打上一針破傷風,馬上舒坦。”醫生打發兩人。
正好費征拿著繳費單回來,說給程浪帶路去注射室,徐翹只得放棄跟醫生交涉,陪他離開診室,走到外邊氣鼓鼓地道:“這醫生怎麼這麼不負責任啦,難受都不給再檢查一下。”
“那就難受著吧。”程浪淡淡點了點頭。
前邊帶路的費征一愣。這一眨眼功夫,老闆的態度怎麼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我沒事我很好你別擔心”變成了“我難受我快死了讓我自暴自棄”?
徐翹揪著臉仰頭看他:“要不換家醫院,或者請宋醫生給你看看?”
“哦,”程浪搖頭,“這就不用了。”
“你不是難受嗎?”
“傷口正常疼痛而已。”
“那讓醫生開點止痛藥?”徐翹認真思索。
“我不太喜歡吃藥。”
“那打止痛針呢?”
“我也不太喜歡打針。”
“……”
這要是換作平常,徐翹肯定飛起就是一個眼刀子,嘴裡炮仗直接點燃,說“那活該痛死你算了”。可今天真是沒法這麼對他。
她撇撇嘴:“那你要怎麼樣嘛!”
“不知道,沒受過這麼重的傷。”程浪沉出一口氣。
這口氣,沉得有那麼點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味道。
徐翹心裡剛升起的那點不耐煩又落了下去,繼續思考辦法,走進注射室,一眼看到一位帶著兒子來打針的媽媽,在兒子剛做完皮試的胳膊上吹著氣說“媽媽呼呼就不疼了哦”,忽然福至心靈。
見程浪的目光恰好也落在那位學齡前男童身上,她指指對方,問:“這管用嗎?”
程浪眉梢微吊:“沒試過。”
“那試試?”
程浪剛要以無可無不可的態度點點頭,卻見她忽然轉向費征:“費老師,你給老闆呼呼?”
費征、程浪:“……”
費征在程浪輕飄飄的眼神示意下咳嗽一聲,正色道:“這我不會,做不來……”
徐翹薅薅頭髮,看著人來人往的注射室,有點為難。
程浪似乎並不勉強,一言不發地走到等候區坐下。
只是他這麼不言不語,徐翹反倒更有些愧疚,也不管人民群眾的眼光了,硬著頭皮在他身邊蹲下來:“那我給你呼一呼哦?”
程浪眼神微微鬆動,垂下眼:“起來,地上涼。”說著舉起傷手,“我這麼抬著,你坐我旁邊呼就行。”
確定這樣不是雪上加霜嗎?徐翹用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費解表情猶疑片刻,最終還是在他隔壁座椅坐下,低頭湊近他手心,衝著紗布一口口輕輕吹氣。
程浪這回真心實意地“嘶”了一聲。
“疼啊?”徐翹停下來。
“沒,”他抿著唇似笑非笑,“是癢。”
“那是好還是不好?”
“好。”
徐翹覷覷他,繼續吹。
護士很快叫到程浪的名字,徐翹看他真被吹爽了,也算尋著了自己的用武之地,連他做皮試時都在一旁奮力拼搏。
隔窗里兩位護士笑得曖昧,竊竊私語說笑:“這女朋友好寵哦。”
徐翹張口正打算澄清身份,瞥見程浪嘴角翹得老高,又嘆著氣閉上了嘴。
算了,傷患最大,他開心就好。
程浪皮試結果出來,顯示無過敏反應,注射了一針破傷風後,就暫時沒有其他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