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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鎖剛要鬆口氣,就聽到彭因坦說:「來,臉上帶點兒笑容……算給我面子。」
她愣了下,才發覺他們倆已經走回了大廳里。此時酒席已經撤了,廳里只有低徊的音樂、溫暖的氣氛、醉人的花香……還有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聊天的人,都是年輕人,彭因坦或曉芃的兄弟姐妹們。看到他們,馬上就有人問你們都幹嘛去了,等著你們一起來跳舞呢。曉芃和義方呢,也不見人。
索鎖察覺彭因坦握著她的手稍稍放鬆了下。她笑是笑不出的。但是彭因坦靠近她一點,手扶在她腰後,輕輕將她往前推了推,笑著說:「曉芃和義方啊?他們一會兒就來的。」
索鎖回手拉住彭因坦,低聲說:「彭因坦,我這會兒跳不了舞。」
彭因坦看著她,笑道:「沒關係,我帶著你。」
索鎖就覺得四周突然間亮了起來,原來是明亮的燈光罩在了她和彭因坦身上。他們倆並不是主角,但是彭因坦把她推到了這個位置上。他在微笑,絲毫不見憤怒,可她覺得這樣的彭因坦反而更讓她覺得可怕……她咽了口唾沫。喉嚨疼的像吞了火。她說不出什麼其他的話來,但彭因坦這時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她更覺得緊張。就見他眉頭一皺,馬上彎身,伸手給她拂去裙擺上和膝上的灰塵。
索鎖像觸了電似的,下意識地想避開——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但彭因坦完全知道她要怎麼樣的反應,早就將她攔腰拉近自己身邊。
「一支舞的工夫,你不會連這點兒時間都堅持不了吧?」彭因坦在她耳邊說。
索鎖整個人被他擁著貼身而立,半邊臉碰到彭因坦的胸口,要片刻之後才能感覺到那片火辣辣之中針刺般的痛苦。
那麼親昵的舉動、這麼親密的站姿,在旁觀者眼中,不知道他們好的多麼蜜裡調油。可是又有誰比他們自己心裡更清楚,這會兒的親昵和親密,都是撐給人看著、不管是他們倆當中的誰,只要輕輕動一下指尖,再美的畫面,也就在瞬間灰飛煙滅了呢?
「能。」她終於低聲說。
「那就好。」彭因坦放開她,再微笑著向後退了退,伸出手來,「請吧。」
索鎖將冰涼的手擱在他手上,被他虛虛地握住了指尖。他帶著她向舞池中央滑去,燈光緊緊跟隨著他們。當他們站定,音樂就響了起來。彭因坦微微一笑,索鎖看著他的臉,幾乎是毫無知覺地隨著他的步子翩然起舞……她的確不是個舞蹈高手,但是彭因坦總能在她出錯之前,將她帶離那險險的境地。
沒有人和他們一同舞蹈,這裡就仿佛只有他們兩個人。而這一曲華爾茲,好像所有的人都有默契,是想看著他們這對璧人將華麗的舞步一步步舞向浪漫美妙的極致的……當他們終於站定,望著沐浴在明亮的燈光下對方幾乎完全沒有陰霾的臉,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索鎖仿佛看到片片雪花在墜落,但在落到彭因坦撒了一層金似的黑髮上之前,就已經融了。
她喘不過氣來了。
她努力想要呼吸,讓自己呼吸順暢些,但是這個時候一片小小的陰影籠罩下來……彭因坦。彭因坦和他的親吻,將她籠罩在陰影中。
她像是站在了漲潮的海岸邊,水不住地漫上來。每上漲一分,她就更悶一分……但她的頭腦卻是越來越清明。她想如果在這個時候、就這樣死去了,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
彭因坦看著索鎖撲簌簌顫抖著的睫毛,和臉上清晰的掌印。強光令她的臉呈現極美的色澤,而那掌印就比本來要淺許多……他低聲說:「現在我們走吧。」
他拉著索鎖的手跟那邊看著他們笑的傢伙們揮揮手,說:「我們先走一步,你們盡興!」
「不准溜!你要走可以,把索鎖留下來……」陳曉飛顯然是玩的高興了,一手拎了一瓶香檳一手拿了兩隻空杯子就追過來,彭因坦見狀,拉著索鎖就趕緊跑。陳曉飛眼看追不上,也笑起來……
彭因坦拉著索鎖跑出來。出來他就放開了索鎖的手,索鎖走的慢些,他沒有站下等,也沒有回頭看她。來到外面時,順手把牌子交給侍應生。等著取大衣的工夫,他看了眼門外,說:「下雪了。」
索鎖正望著外面呢。
雪下的很大,下的時間也不久,但已經將外面染白了。
也起了風,將大團的雪吹的亂舞,還沒有走出去,刺骨的寒意仿佛已經到了身上……她點了點頭。
是啊,下雪了……
彭因坦這才側了下臉,看著索鎖。
她似乎是看雪看出了神,根本沒有意識到他也在看她。
「彭先生。」侍應生過來,手上托著索鎖的大衣。
索鎖也被驚動,回身要接,彭因坦先她一步接了過來,說:「我來。」
他將大衣抖了抖,照顧她穿好。
「謝謝。」她說。
車子已經在外面等,他沒有想剛才那樣拉著索鎖走,而是逕自先走出了大門。在車門邊等著她的工夫,他看著她緩慢的腳步……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摔跤,她的步子蹣跚驚怯。再細看,腿腳竟都在顫抖。
他眉頭皺了起來。
但他沒有動。風吹的很勁,手裸在空氣中,刀割似的疼。
索鎖也沒有讓他等太久,儘量快些走到他身邊。
彭因坦等她上了車,跟著上去,對司機說了地址,然後他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