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頁
他難得跟父親說點兒什麼,沒想到今天當著索鎖,他不得不更多地接受父親的詢問。很奇怪,他並沒有感到不耐煩。相反,他預備著回答父親接下來的任何問題。
但事實並不如彭因坦所願,彭近知接下來卻並沒有再問什麼。不過五六分鐘而已,他們就閒聊了一會兒,像是這裡的空氣品質、為什麼要坐高鐵返回……彭近知最後還關心地問起兩人是不是適應這裡的飲食,尤其問了因坦身體恢復的怎麼樣。
「……挺好的,謝謝爸爸。她每天看著我吃藥,比我自己記的都清楚。吃東西也是她管著,來這兒,我都沒撈著吃點兒酸的辣的,咖啡喝茶都沒有碰著……您瞧,水杯里的水,都得是白開水。」彭因坦微笑著,手碰了碰放到面前桌上的這對杯子。
彭近知面色稍霽,看了索鎖,說:「謝謝你照顧坦坦,小索。」
「您太客氣了。我沒做什麼的。」索鎖輕聲說。
彭近知微笑。
梅軒宇過來提醒他得上車了,他才說:「那我們先走。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索鎖和彭因坦跟著站起來。
彭近知拿起自己的包和水杯,走之前,又對他們倆說:「你們還得轉車,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爸。再見。」彭因坦答應。
彭近知點點頭,和悅地對索鎖說:「再見。」
他將水杯交到另一隻手上,右手伸過來。
正文 第十八章 旋轉的木馬 (九)
索鎖雙手握住了這隻寬厚有力的大手。
她的手冰涼,這樣握手實在是很失禮。但彭近知絲毫沒有不悅的表現,也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神色,只是看了她一兩秒,又看了看兒子一眼,這一回是真的匆匆忙忙離開了。
彭因坦拉著索鎖的手跟著一行人出了候車廳,看著他們往車廂趕去。距離開車不過兩三分鐘,他們行色匆匆的。他看的久了,覺得走在其中的父親的身影矯健而又機敏,並不輸給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比他年輕幾十歲的。一行人都給他帶的行動如風,看著非常有氣勢……
梅軒宇跟著彭近知的腳步走的也非常快,不過還顧得回頭看一眼,轉回頭來就說:「坦坦他們還沒進去呢。」
彭近知「嗯」了一聲,但沒回頭。
梅軒宇也就不敢再多話了。
等他們走到車廂門口,距離火車開動已經僅有兩分鐘。站台上除了他們,就只有零星幾個急速奔跑的快要遲到的乘客。
彭近知走進車廂之前,雖然沒有站下,還是轉過臉去看了看因坦所在的位置——他們果然還沒有走。距離這麼遠,因坦的身形看上去還是那麼挺拔,真是出眾……他身邊的那個嬌小的女子,靜靜而立。
彭近知的目光在她身上略做停留,走進了車廂。
他們的座位在車廂的前半部。彭近知走過去,坐到靠窗的座位上。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彭因坦和索鎖,他默默點了點頭,轉臉跟梅軒宇說:「準備下,我們開個會。」
他把座位上的小隔板放下,公事包就擱在上面。梅軒宇悄悄把衛士從後面遞過來的紙袋放到他手邊。他掃一眼,知道這是剛剛在車站小店裡買的那兩套明信片。
這是很不起眼的小玩意兒,沒想到因此有段意外的相遇。
他眉頭皺了皺。
梅軒宇看看他神色,坐下來,試探著說:「因坦和女朋友的感情看起來很不錯。」
火車開動了,車站迅速向後退去。
彭近知將明信片放到公事包下,抽出筆記本來,邊擰著鋼筆帽,邊說:「看著長大了,還是孩子氣的很。」
梅軒宇知道他指的是因坦,就說:「您的要求太嚴格了些。因坦工作也是獨當一面的。不說誰會知道,跑到這麼偏的地方來工作,瞧那風塵僕僕的樣子,我看著都怪心疼的……看成天多少人在您面前誇他有出息啊。」
「當著我的面,能說他的不好麼?」彭近知看看自己這位幕僚長,不以為然地道。對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他倒是沒什麼可客氣的。「他這事先一放,我找時間跟他好好談談。先辦正事。」
梅軒宇一點頭,去通知其他幾位同事過來。
彭近知取出眼鏡來戴上,準備開始工作了……
看著火車疾馳遠去,彭因坦緩緩出了口氣,這才看看索鎖——她仍然是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個方向。
「走吧,咱們進去。外面真冷。」彭因坦說。
索鎖身子有點兒僵硬。她抬手拉住彭因坦的手。
彭因坦被她的手冰到,看了她,說:「手這麼涼。」
她心情的激動和不安,或許還有隱藏的憤怒、不甘和恐懼,在剛剛都強行壓制了下來。在這之前她說怕自己情緒會失控,但她並沒有。這份自製真讓他佩服,也莫名有些難受。
「回去暖和一會兒,咱們也該檢票上車了。」彭因坦說。
他語氣輕鬆,仿佛剛才的事微不足道,完全可以轉瞬即忘。
索鎖卻看看他,好久不吭聲。
她回到候車室照舊坐在彭因坦身邊。彭因坦把她的包、他的包、行李箱全都堆到她那裡,她都機械地接手。她的小身子都要被這些東西埋住了,還渾然不覺。
「索鎖。」彭因坦終於忍無可忍,把背包取過來放下,雙手夾住她面頰,讓她看著自己,「回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