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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鎖忙說:「聽著聽著。」
「以後不准去做危險的事。可以騎車玩玩,不准去賽車。」姥姥說。
索鎖撓撓頭,說:「哦。」
「要是缺錢了,就想辦法變賣家裡的存貨。你不能欺負姥姥什麼都不懂,說這個沒人買、那個不好賣。要是逼急了,姥姥也是可以背著銀器去早市的。」姥姥數著第二條。
索鎖撓撓耳朵,說:「那……今年連暖氣都裝上了,往後沒什麼了不得的花錢地兒了嘛。行!」
「再有,」姥姥拉著索鎖的手,「這個最容易。」
索鎖和姥姥走下山路,正聽著姥姥說呢,忽然間一抬頭,看到一輛眼熟的車子停在前面不遠處……她心裡一頓,就聽姥姥說:「好好兒地談個戀愛,結婚去。」
索鎖不吭聲。
那車子赫然是彭因坦的。車在,人沒有理由不在。
她的目光在周圍一掃,並沒有發現他。
索鎖一分神,就沒有順著姥姥的話商議,姥姥皺眉問道:「這個很難為你?」
「姥姥,您這不耍賴呢嘛……好好兒地談個戀愛我倒是能答應,結婚這不純屬……您老誠心的呀?」索鎖扶著姥姥上台階。
老太太不要她扶,袖著手沉下臉來,說:「那沒的商量了。」
「姥姥……結婚有什麼好啊,男人有什麼用啊!」索鎖跺著腳說。「那您一輩子沒結婚,不也照樣有人給您養老送終麼?」
「我有你,你有什麼?你到時候哪裡去找個索鎖?」姥姥瞪了索鎖一眼,不想理她了。
「那現在社會哪兒還有人為了將來有人養老送終結婚的啊……女孩子哪個不是像我這樣,賺錢養家、獨立自主啊?姥姥……姥姥!」
索鎖一路跟姥姥走到山門外。她絮絮叨叨地念著,姥姥都不接茬兒說。
「姥姥!」索鎖轉過身來,攔在翠竹庵門外。
姥姥看著她氣喘吁吁的,沉默一會兒才說:「也不是非要你馬上結婚。就要你個態度。到了一定的時候,我攔你都攔不住……答應不答應?」
院子裡有「嘭嘭咔咔」的又沉又穩很有節奏的聲音,伴著清清的悠揚的誦經聲。
索鎖聽著這聲音,就覺得仿佛是有什麼東西一下下打在她心上……她看著姥姥,點點頭說:「好。」
老太太聽她答應了,倒也沒有什麼特別高興的神色,平平淡淡地說了句「那就這麼說下了」,抬腳準備進門。
索鎖讓開道,姥姥邁步進門,走在了前頭。索鎖跟上去。從姥姥輕鬆的腳步,她就看得出來姥姥心裡一定是高興的……可是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越走越覺得腳步沉重。
跨院的月洞門裡人影一閃,靜心師傅抱著一大捆木柴走出來,站在走廊上看到索鎖和姥姥,微笑著站一站,指指月洞門裡,說:「你們可回來了,彭先生來了好一會兒了。聽說你們散步去了,他在幫忙劈柴等著你們回來呢。」
姥姥驚訝地問道:「誰來了?小彭?」
索鎖不出聲。姥姥看看她,就往跨院走去。
索鎖站在姥姥身後,看著院子裡大樹下正在揮舞著斧頭劈柴的那個挺拔舒展的身影——他只穿了件白襯衫,還捲起了袖子。清晨的陽光穿過柿子樹的枝杈落下來,落在他的白襯衫上,像是印上了淡淡的花紋……他拿了圓木豎著放在墩上,斧頭大力地揮出去,圓木瞬間就被劈成了兩半、四瓣……他拎著斧頭,一轉臉看到她們,微笑一下,先叫了聲「姥姥」。
姥姥並不掩飾她的驚訝之色,問道:「這麼早,你怎麼來了?」
「今天周六,沒什麼事。」彭因坦回答的很含糊。
姥姥卻像是沒有聽出來這裡頭有什麼不對,微笑著說:「我們今天就回去了呢。」
彭因坦看了眼站在姥姥身後一言不發、臉上冷的像掛了層霜的索鎖,說:「所以我不就來了嘛?說好了您回去的時候,我來接。」
姥姥微笑著,也看看身後的索鎖,說:「我以為你忙,不能來了。索鎖已經聯繫好車了。」
「我都來了,您還用坐別人的車嘛?」彭因坦微笑著說。
「老沈,老沈!」定敬師父從正屋出來,笑眯眯地招手讓姥姥過去,「來,我有事問你……小彭,別劈柴了。夠我們燒很久的了,讓鎖丫頭帶你去洗洗手吃早飯。丫頭,小彭還沒有吃早飯呢,去,先拿面果子給他吃。」
姥姥笑著先走開,也讓索鎖帶彭因坦去吃早點。
索鎖卻沒有出聲。
彭因坦拄著斧柄,靜靜地望著她。
索鎖回身看姥姥跟定敬師父進了正堂,也沒有轉過臉來看彭因坦。
彭因坦卻也不急著去碰她的釘子,而是把剩下的幾塊圓木劈了。然後放下斧頭,動手把劈好的柴禾捆成一捆捆的,摞在牆邊的位置。
索鎖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做這個,像是在看一部默片。直到彭因坦拍著手上的灰,走到她面前幾步遠處,她才看了他一眼,說:「水在後頭,飯廳也在後頭,你跟我來……」
她抬腳就走,彭因坦在她身後叫了她一聲。
正文 第九章 漩渦 (三)
「索鎖。」他聲音不高不低的,卻像是被她的腳步踩碎了。這兩個字聽起來支離破碎的。
索鎖沒回頭,彭因坦也就沒有再叫她,而是跟著她來到後院。後院狹小,飯廳和廚房在北面。飯廳外有個露天的水池。索鎖過去擰開水龍頭。這水是很冰的。這兩天她都用這水洗臉洗手的。這時候她才看了彭因坦——彭因坦過來,把袖子再卷好,正準備洗手,裡屋的靜心師父從窗戶里看到他們,馬上推門出來,喊他們快點進去,說:「水太冰了。灶上燒的有熱水,進來用熱水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