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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鎖背對著他,鞏義方卻先看到了他。他對索鎖說了句什麼,索鎖回過頭來,看著他。
他看到了索鎖臉上的淚。
他還沒有看到過她流這麼多的淚。
他剛向前邁了兩步,索鎖已經轉回頭去了,鞏義方的目光越過索鎖,看了他,然後他伸手拉住了索鎖,退了幾步,開了他的車門。索鎖的腳步有點蹣跚,鞏義方低頭看了她……
彭因坦眼前驟然一亮,身後的車子駛近了,他轉臉看了看,一抬手示意小吳停車,隨後疾步上車。
彭因坦被車裡的熱氣裹住,忍不住打了個戰,說:「走吧。」
他向後坐了坐,碰到一樣東西,是那個手拿包。這時候車子開了過去,鞏義方的車子一閃而過。他沒有看到他們兩個,或許已經上了車……他把手拿包拿起來,手拿包上細碎的水鑽像生出了尖刺,刺著他的手。
他的手機也在響,但他根本就不想接電話。
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父親的號碼。他到底還是拿過來,忍下來翻湧的難受,接通電話叫了聲爸爸,就不出聲了。他有點兒聽不清他父親的話,但也知道他的語氣中隱含著怒火的。他倒是也明白這是為什麼,等聽筒里沒有了聲音,他才問:「爸爸,我明天再給您打電話好嗎?」
他沒等父親同意,電話就掛斷了。
他看了看通話記錄,有一個來電,是索鎖打的。
他仔細一看時間,將手機放在了一邊。過了一會兒,他又拿起手機來,給貝佐新打了個電話,問:「你是不是有麻煩了?」
貝佐新沉默片刻才說:「倒是好說……你知道了?」
「老爺子剛給我電話。我料著你有麻煩。」彭因坦說。
「你喝酒了?我這沒事。幫你這忙兒之前又不是沒預料到。就是沒想到這麼快被發現。所以……我想你也知道這是個什麼狀況,就不多說了。你不用操心我。老爺子要是想辦我,我早就給開了。再說也沒有碰到什麼東西。深的東西我沒權限的。不過,不是我多嘴,這個事情,你不要再問了。對誰都不好。還可能給老爺子惹麻煩。」貝佐新說著,沒有聽到彭因坦接茬兒,就叫了他一聲,「你脾氣我知道,太擰。我勸你,你就聽我一句。老爺子疼你是疼你,你別過分。」
「我知道。謝謝你。」彭因坦說。
貝佐新笑了笑,說:「謝什麼。擱早前咱們這可是過命的交情……不過,要老爺子真辦我,你要負責養我啊。」
彭因坦也笑了笑,說:「得,不跟你貧了。改天見面說。」
「等等,坦克。」貝佐新阻止他掛電話,「我剛說的你記心裡啊。」
「好。」彭因坦答應著,說聲晚安,掛了電話。
車開了一會兒,小吳才問他現在要回哪兒去。
彭因坦想了想,回哪兒去呢?
「再兜兩圈兒吧。」彭因坦說。
……
鞏義方車子剛剛開過了路口,聽到索鎖叫了他一聲。他從後視鏡中看了索鎖,應她一聲。他的聲音有點緊,顯然是緊張了。
索鎖輕聲說:「不用去醫院的。我得回家。」
「去吧,檢查一下。」鞏義方說。
索鎖說:「剛剛檢查過,我知道是什麼問題。」
鞏義方心一沉,但車子沒停。索鎖的話聽起來很飄,一縷幽魂一樣。
他問:「那剛才就不是無緣無故暈倒?」
「不是。不過也不嚴重。就是貧血而已。」索鎖輕聲說,「我以前就有這毛病。」
「你腳傷了,至少去拍個片子。」鞏義方說。
索鎖閉了下眼,說:「只是扭了一下,回去冷敷一下就可以的。要是傷到骨頭,哪兒還撐得到現在。」
鞏義方沉默片刻,才說:「時間還不晚。我們快去快回的。」
索鎖看了他。
他還穿著今晚的禮服,沒有換下來……肩膀處有血跡,這讓人不由得不想起一整晚的混亂。
「這點兒傷就去醫院麼?家裡藥都齊全。我自己敷藥就行。」索鎖說著看了看時間,「太晚了回家不好解釋。」
她左半邊面頰是腫的,腳是傷的。今晚不解釋,明天也得解釋。
她想她終於還是得回到現實世界來……最現實的問題中第一項是怎麼面對姥姥。
「你也不能太晚回去吧。」索鎖說。她倒是平靜的,雖然想得到今晚許多人都或許徹夜無眠。「如果我是一個人,怎麼都好說。我有姥姥。這會兒等我回家呢。」
鞏義方果然將車轉彎了。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按了下藍牙耳機接通,說:「是的。我現在跟她在一起……不需要您出面。我會承擔後果。」然後他掛斷電話,乾脆關了手機。
他從儲物盒裡拿了一個黑色的小包遞給索鎖,說:「裡面有地址有鑰匙。我建議你帶著老太太過去住。那裡更安全一點兒。我會儘量保證你安全,但也許會有意外。」
「過了今晚,你的處境會很難。你有沒有想過?」索鎖接過了小包。
鞏義方沉默著。
索鎖看著他,車停了,他還是在沉默。她輕聲說:「我走了。」
「等等……我當然明白我的處境。我還明白剛才你跟我做戲,不過是因為彭因坦看到了。」鞏義方說。
索鎖看到彭因坦時那一臉的淚,簡直比讓他看到她受傷流血還要震驚痛苦。